幹活累不累這件事另說。
就說糟不糟心吧。
一進門,過完天井就是一處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別看只有三進三出,可各處的門面都大着呢。
一戶是一戶,全是織機。
有大的,有小的,各色花樣都有。
就說他們老家那一處花架機吧,已經是當地最新鮮的了,別處買都買不着。
可到了這,就是人家隨隨便便的一臺機子。
還有那些平日裏見不着的,他們繡坊裏心心念念想找人做出來的,這裏都有,應有盡有!
總而言之,孫佩芳幹活都幹麻了,且心裏越幹越不順,別人織出來江南的特產青絲綢渺就隨手往那一放,一點都不當回事的樣子,看着很是讓她來氣。
主要是氣自己。
氣自己兜裏沒幾個子卻擔心起富貴人家喫不上飯的想法。
這才頭一天,孫佩芳是歡歡喜喜的過來,垂頭喪氣的回去。
回家喫飯的時候,飯碗端起來又放下,放下又端起來,不能浪費糧食不是?
“咋的了媳婦?”
朱五六很是關心孫佩芳的心情,畢竟媳婦兒心情好,自己纔有好果子喫。
媳婦心情不好,自己連果子都沒得喫。
孫佩芳用筷子的另一頭撓了撓頭,“沒啥。”
“別說沒啥了,沒啥能唉聲嘆氣的嗎,吃了多少天奶酪了,好容易喝上稀粥,不樂意吃了是咋?”
“哎呀,我說沒事就沒事嘛。”
孫佩芳白了一眼,端着碗坐到了和孩子們一塊去了。
他們營帳裏,哪來的桌子呀,說是小方桌那也就是用家裏的物件墊起來一個喫飯的高度,這夠倆人放碗筷子的。
孫佩芳這麼一走,就剩下朱五六一個人了。
乾脆,他也別吃了,幫媳婦去外頭刷碗去吧。
井邊上,好些本地人都抹了嘴巴在這討水喝,朱五六也湊身過去,學着江河的語氣慰問了幾句。
“老哥哥,彆氣餒,你們這會好起來的,等都不算坎坷,俺們那之前出瘟疫,死了不少人,一片一片的死。
俺們那還有貪官,整日欺負俺們老百姓,不讓病人進城,把人都趕了出去,俺們就是被他們耽誤的。
所以呀,俺們都挺過來了,您老挺住咯,以後日子好着呢。”
老漢點點頭,說了啥?
說:“你們那的父母官不給你們糧食還不給你們治病?咋的?還娶了好幾房小妾?
那可真不是個人喲。
你瞧瞧俺們這的父母官,是朝廷從涼州調過來的,很是心貼心的一位縣令老爺。
這次發洪水就是他連夜帶着衙役挨家挨戶的撈人,就是他爲了俺們和朝廷一直抗衡,就是他沒日沒夜的爲我們操勞辦事,三天不到,頭髮都白了一層。
自從他來了,俺們這建了許多宗祠和寺廟,那些地方收留了不少孤兒寡母。
縣令大人還讓他們學手藝,種桑苗。
俺們那可真是青天大老爺呀。
哎,可惜,桑苗現在都成了魚池子了,今年註定是個荒年了。
好在又來了世子爺和小侯爺,替老百姓爭取到了糧食,還能讓我們喘口氣。
若不然可就慘咯。
嘿嘿,不過,就像你說的,等這一波過去,我們這肯定比你們那強,我們這和外族人有不少的生意往來呢,有絲綢,有茶葉,有瓷器,處處都是來錢道兒。
你上街上去,我們這那一宿不宵禁,徹夜的狂歡那,滿街都是各式各樣明晃晃的燈籠,還有雜耍的,唱曲兒的,勾欄裏聽戲的,好些得趣的熱鬧呢。
到時候你們還沒走就去逛逛,給孩子買點當地的翡翠月餅喫,過了這個村以後想喫到可就難咯!”
老漢刷了刷嘴邊的胡茬,站起身優哉遊哉的回棚子躺着去了。
朱五六怔鬆了一會兒,嘴角“嘿呀——”一聲。
怎麼回事?心裏像是缺了個口呢,莫名其妙空落落的。
方站起身,和身後的堅硬撞了個滿懷。
嗯?
朱五六擡頭,“啊——”一聲嚇得捂着臉倒退了三步。
“這毛烘烘的什麼玩意!”
虎子哈哈一笑,“這是邊塞的鷹,是你家天寶命令它飛過來的。”
鷹?天寶?
朱五六小胖手從臉上挪開,驚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老鷹,真大,比他們射下來的那隻還要大。
“這是天寶送來的?”
“是,哦,對了,忘記和你說了,現在天寶已經不叫天寶了,以後見面得稱呼他阿迪裏小王。”
“阿弟、、、、、什麼?小王?”
怪自己碎嘴子了,和他們老百姓解釋什麼,虎子一揮手:“你不用記住,許是以後也見不着了。
不和你說了,我還得把這老鷹給侯爺送去呢,那邊還等着熬鷹呢,走了啊——”
擦肩而過,朱五六莫名的還被老鷹瞪了一眼。
他心裏很不平衡,這一天他好好做人,好好說話,怎的這些人一個個就知道往他心上扎。
怎麼就見不着天寶了。
等他們以後家裏有錢的,全家去西域散心去!
“爹爹,侯爺去熬鷹去了,啥是熬鷹。”
朱五六一低頭,三兩不知道啥時候站在腿跟前的,仰着頭滿眼的疑問:“爲啥虎子哥說咱們以後見不着天寶了,天寶哥哥是不是出事兒了。”
小嘴一裂,要哭。
朱五六一看不好,趕緊給孩子抱在了懷裏,連哄帶騙的說不能,天寶有福氣呢,誰沒了他都不帶沒的。
你想看熬鷹啊,爹偷偷帶你去,你別吱聲嗷。
三兩怯生生的點點頭。
爺倆一拍即合,往江河的營帳去,誰知道撲了個空。
人家熬鷹不能在這熬,得去後山尋個安靜的地方,期間不能有人打擾。
啥是熬鷹呢,就是去除老鷹的野性,簡單來說就是不讓睡覺,不讓喫東西,把它的野性磨沒,讓它從此只聽你一人的話。
這可是苦差事,有的老鷹一熬就要熬上七天八天的時間,要是中間被打擾了,那就等於功虧一簣,從頭玩起。
這期間,虎子不敢打擾,宋明更不敢打擾,只侯爺在山邊上單設了一處營帳,把邊上一攔,誰也不過不去。
宋明怕周歡心疼,寬慰說:“侯爺真是辛苦,爲了以後傳遞消息方便,好幾日都不能閤眼。
不過,侯爺責任大,本事也大,熬鷹應該不成問題”
周歡嘿然一笑:“那當然,你們侯爺箭法那麼好,熬鷹就是小菜一碟,你不用擔心。”
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