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家父漢高祖 >第443章 不該壯
    “你誰啊?”

    劉長不屑的看着面前這個拜見自己的官吏,眼神裏滿是輕蔑。

    劉長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敢擋住自己的車架,還是在外出狩獵的時候,若是攔住他的是尋常百姓,他或許會認爲是有什麼冤案,會熱情一些,可面前這廝,穿着官服,自己又不認識他,年紀又不大,大概就是某個想要出名想瘋了的小吏,想要擋住自己的車架,來一番“面刺寡人之過”,以此來求名。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些,正準備外出狩獵的劉長,被這廝瞬間打攪了雅興,臉色頓時不悅。

    他跳下馬車來,叉着腰,站在此人的面前,眼神不善。

    這廝今天但凡敢說一句自己外出狩獵會怠慢政務,就非得打的他阿母都認不出他!!!

    劉長是個能聽取勸諫的,當初劉敬勸諫他不要設立邸報,不要允許各派發表自己的觀點,劉長虛心接受,賞賜劉敬擔任河西國相的要位,報答了他的功勞,還有那柴武,因爲多次給羣臣開勸諫之門,給與羣臣面刺寡人之過的機會,劉長也是決定提拔他,將他派往了北庭國來擔任太尉,這是多大的封賞啊。

    這就能看出,其實外界認爲皇帝聽不得勸諫是錯誤的,皇帝本質上還是一個從諫如流的聖天子。

    可是這勸諫,卻不能壞了自己的雅興。

    劉長可是有四天不曾狩獵了,今日正要出去呢,車剛剛出皇宮,就被這廝給擋住,要不是劉長制止,周圍的甲士都差點將他的頭給剁了下來。

    這年輕人不像是權貴出身,皮膚黝黑粗糙,身材也並不高大,鬍鬚也不夠緊湊,在劉長看來,反正這個人不是很好看,跟如意差不多。

    可這年輕人還是有些膽魄的,通常,當劉長走到大臣面前的時候,大臣們說話都會覺得有些費勁,因爲壓迫感太強了,想想一頭熊羆立起來兇狠的盯着你,露出血盆大口,哪個不怕呢?

    這年輕人就不害怕,他認真的回答道:“臣乃是治粟內史府下吏董”

    “董生是吧??”

    “你知道攔下天子的車架是什麼樣的罪過嗎?!”

    “臣知道,按着漢律,阻擋天子的車架要處以.”

    劉長的臉都黑了,我特麼是讓伱給朕在這裏宣講漢律嗎?這麼愛宣傳,要不就去哪個裏中給百姓們好好宣傳宣傳?

    陪同劉長狩獵的張不疑有些坐不住了,罵道:“陛下,這廝無禮,先交予廷尉”

    “張左相,我真的是有要事要見陛下的!!我身份卑微,無法求見,就在這裏等着陛下張左相恕罪啊!!”

    張不疑臉色一黑。

    “甲士何在?!!”

    劉長伸出手來,制止了幾個要行動的甲士,不悅的問道:“你說,你有什麼事要找朕?”

    年輕人認真的說道;“陛下,我在內史府中負責郊外的試驗田,近日來所做的試驗,我卻覺得有些不對.所謂育種,絕非是將兩種作物種在一起便了事,《野老》之中說但凡是作物,似是以落英交之.若是我們能人爲的主導這個過程,育種或許就能順利很多,如今的做法實在是太過粗糙”

    年輕人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從育種,到如今肥料試驗,他都說出了很多與如今內史所推行的不同的說法。

    這讓劉長有些驚訝。

    本以爲是個勸諫的,沒想到,似乎還是個有點本事的,他不由得問道:“那你爲什麼不直接給欒布去說呢?欒布並非是一個聽不得勸諫的人啊.”

    年輕人苦笑着說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農家之人,欒公.”

    劉長更是不悅,“愚鈍!欒布哪裏會在意你的學派呢?就是農家又如何?難道就因爲儒農不合,他就會輕視你嗎?你實在是太輕視朕的舍人了!!”

    年輕人趕忙請罪。

    “不過,你這些想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上車!慢慢給朕說!”

    董生小心翼翼的上了車,坐在天子的身邊,朝着另一邊的張不疑露出了一個笑容,張不疑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眼裏沒有半點的欣喜。劉長很快就問起了具體的一些事情,董生認真的講述了起來,“其實楚人很早就會育種了,在考烈王的時候.”

    “齊國人喜歡將溷番與耕地相連,用人矢和豬矢來使耕地肥沃在諸多肥料之中,唯此養力最高.”

    “張相說當初秦人用淤泥來治耕地是對的,不過,淤泥只能治那種缺水的土地,土地也是有着很多類型的,有的缺水,有的則是多水,都需要找到其中一個平衡點,還有就是這耕作的方法.”

    董生說的頭頭是道,張蒼讀的書雖然很多,可農家是專門鑽研這個的,有着很多實踐上的經驗,這就不是張蒼所能比的了,不過,身爲儒家能在農學問題上跟農家掰掰手腕,這已經是相當可怕了,無論在哪個領域,張蒼似乎都能跟這個領域裏最頂尖的人掰掰手腕,毫不遜色。

    劉長很是認真的聽着這個傢伙的話,這廝說的越多,劉長看向他的眼神也就愈發的不對勁。

    劉長要是再小個十幾歲,估計此刻就已經喊仲父了。

    “不錯啊,董生,你叫什麼名?”

    “陛下,臣喚作董安國。”

    “哦,安國,這名不錯,就是以後得避諱了.”

    董安國反應過來,苦笑着說道;“確實如此。”

    董安國的這番話,讓劉長有了些興趣,“朕很早就知道你們農家了,可是朕聽聞,你們農家整日鼓吹戰爭,認爲耕作和戰爭纔是國家的根本,而且,你們還要讓全天下人都參與到耕戰之中,天子和羣臣都得有自己的土地,餓了就去耕作還反對廟堂管理耕地和農民,這實在是有些”

    董安國急忙解釋道:“陛下,農家最先分兩派,一派言樹,一派言政.再往後,兩派又誕生出了很多的新派系,其中有您說的耕戰者,有同耕者,有滅商者,有務農者.”

    諸子學派在發展的同時總是會衍生出很多條道路來,而農家同樣如此,按着董安國的說法,他是屬於務農派,也就是專門搞農業研究,開發農業技術,增加糧產的那一派,這一派也有自己的政治主張,不過他們的政治主張要稍微溫柔一點,他們只是希望君王能夠輕徭薄賦,給與百姓們安心耕作的機會。

    比起那些高喊着要讓皇帝下地自食其力的農家主張來說,這還是比較能接受的,也是符合很多學派理論的。

    還有一個力農派,理論跟這些務農派差不多,唯一區別是他們不願意當官,不喫俸祿,要自食其力,他們穿着很樸素的衣裳,勤儉刻苦,平常就遊蕩在各地,幫着當地的農民解決技術上的難題,而且不肯接受他們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