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被推下了車,手上還帶着枷鎖,一言不發的低着頭。
他這位堂堂郡守,如今卻成爲了階下囚。
被髮配到了這隴西之地,要在這裏幹徭役。
比起那時不時去追野豬的皇帝,他趕路的速度顯然更快,劉長才剛回到長安不久,他卻已經來到了隴西,他從未來過這裏,沒想到,第一次來這裏,居然是坐着囚車過來的。
劉嘉心裏其實很清楚,這次流放,其實是自家大哥對自己的庇護。
別看劉嘉年紀小,他的輩分卻很高,就是齊王見到他,都得行禮喊仲父,他的阿父劉澤是高皇帝年紀最小的堂弟,他跟劉長是同一輩的。這次在沛郡的行爲,雖然是奉了皇帝的詔令,但是牽扯進來的大族有點多,尤其是那些姓劉的和姓呂的,他們當然不敢抱負皇帝,不敢對皇帝不滿,那作爲直接執行者的劉嘉就會成爲他們的出氣口。
對付不了劉長還對付不了你個劉嘉嗎?
劉嘉的出身是很不錯,可也架不住那麼多的大族的報復啊。
光是來自本家宗族的敵意,就夠他喝一壺的。而劉長將他從沛郡調離,又罷免了他的官爵,丟到了這個破地方,都是對他的一種保護,是曾經答應他的“善終”。
在劉長或者呂祿這些人的角度,這些大族啥也不是,劉長隨手就能打殺。
可在其他人的視角來看,那可就不同了,這些大族是大漢的統治者之一,擁有大漢集團的股份,雖然幹不過最大的股東,但是打壓其他人那真的是一點難度都沒有,廟堂百官,除卻那些爲首者,其餘哪個不是大族出身?地方郡守,哪個不是徹侯之後?這些大族彼此聯姻,關係密切,想想被他們聯手對付的下場,除非像晁錯這樣本身沒有任何的過錯,又深得皇帝的寵愛,否則就真的沒辦法去抵抗。
就是晁錯,若不是有百姓站在了他那邊,說不得就被拿下,然後被按上一大堆的罪證,直接押送長安了。
劉嘉站在諸多囚犯之中,呼出了一口氣。
隴西是自己的一個暫時庇護所,在這裏苟上一段時日,大概就要被大哥送到其他地方做事了吧。
這次被送來服徭役的人並不多,還不到一百個人,在官吏的押送下,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這裏是靠近巴蜀的一處路口,因爲先前地動的影響,寬敞的大路被徹底破壞,廟堂急着要打通與巴蜀的聯繫,故而開始在這裏修補那些被破壞的道路,增設新的道路。巴蜀作爲大漢重要的糧食產地,其聯繫是堅決不能中斷的。
遠處都是起伏的羣山,鬱鬱蔥蔥,這條道路就修建在山腳下,圍繞着羣山,放眼望去,處處都是正在揮舞着鋤頭的民夫,每隔百步,就有官吏看管着他們。
劉嘉領取了衣裳,工具,由官吏覈實了身份,隨即被分配到了最前頭的一處修建之處。
劉嘉還從未乾過這般體力活,但是他身材高大,力氣還是有的,掄起了鋤頭,揮的虎虎生風。
劉嘉沒有抱怨什麼,將這些都當作是對自己的磨礪,劉嘉一直都有個想要建功立業的野心,他的最終目標就是像吳王那樣,能成爲大漢的三公!
還記得年少的時候,他與阿父講述自己的志向,卻只是引來了阿父的嘲笑,宗室怎麼可能當三公呢?
雖然距離萬石三公還是有些差距,但是劉嘉一直都很有自信。
這次在沛郡,他也算是學到了很多東西。
該做事的時候絕對不能遲疑,先打爆對方的腦袋再說!
他自認在宗室裏也算是不錯的,況且自己沒有封國,想做官就更加容易了,在這裏待一段時日後,一定能繼續自己的道路,最終成爲大漢三公!
想着這些東西,他是越來越賣力,手上的動作也是越來越快。
到了中午,他們方纔停了下來,開始休息喫飯。
他們居然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日,這讓劉嘉都有些意外,經過了一天熱火朝天的徭役後,劉嘉興奮的還回了自己的工具,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剛走進了營帳內就看到了住在這裏的其餘四個人,他們是五人爲一組來休息的,劉嘉正準備更換衣裳,那幾個人就將他圍住了他。
劉嘉眯着雙眼,“你們想要做什麼?”
“新人…來了此處,居然敢不先去拜見我們的頭領?”
“頭領??囚人之中,居然還有什麼首領?”
“呵呵,你是自己去拜見呢,還是我們拖着你去拜見呢?”
劉嘉聽聞,頓時獰笑了起來,“倒不如,我帶你們去拜見,如何?!”
……
劉老三正坐在自家的營帳內,面前堆放着各類的好肉美食,夏侯老大和董老二正坐在他的身邊,一文一武,門口還有當值的囚人,劉老三大口撕咬着手裏的肉,這徭役的日子可謂是過的有聲有色,自從被流放到這裏,劉賜就逐步發現了自己的才能,治理國家寫文章什麼的他不如哥哥們,但是這交朋友方面,誰也比不上自己啊。
他已經成爲了這些囚犯們共同的頭領,包括那些桀驁不馴的胡人,都認可了這位首領。
他的話比當地負責徭役的官吏的話還要管用。
大概是那些官吏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直接無視了他的這些行爲。
劉賜逐漸學會了如何跟這些人相處,也體會到了底層的諸多不易。
他正在喫着飯,就有人進來稟告。
“首領,又帶來了個新人。”
劉賜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讓他進來!”
隨即,就看到幾個壯漢拖着鼻青臉腫的一個人走進了此處,劉賜頓時皺起了眉頭,這人怎麼看着那麼熟悉呢?
“你們怎麼將他打成了這個模樣?”
那爲首的壯漢憤憤不平的說道:“首領,是這廝先動手的,這廝有些身手,我們險些被他打翻,好在我們合力,總是將這廝給制服了…”
劉嘉此刻只覺得頭暈目眩的,他緩緩擡起頭來,看着上頭的首領。
“劉賜?!!”
劉賜看清了他的臉,手裏的肉都掉在了地上,“仲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