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這刀,準確來說,是見過這把刀留下的刀痕。這是在離開慘死在外面的那羣人之前,她見過的最後一樣東西。
“是你?”
“什麼?”
男人愣了愣,似乎有一些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他便明白了“京墨”話裏的意思。
“你是說那些人嗎?”
“是的,就是那些人,就是那些曾經對你百般信任,覺得你是他們最好的兄弟,把性命都託付給你的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對他們動手的,居然是你這個似父似兄的人!”
“京墨”雙眼染上了血色,手中的長劍漸漸握緊,即使不做動作,也能叫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壓迫感。
正面接受到這壓迫感,男子的臉色也有一些難看。他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卻是一聲冷笑,不知道是在嘲諷“京墨”,還是在笑自己。
“哼,你管着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
似乎沒想到對方會連解釋都不解釋,最後的禮義廉恥都不顧了,“京墨”冷了臉。
“是沒什麼用,那我也就不說了。”
男人愣了愣,本以爲“京墨”會一直說下去,或者至少要再講幾句吵人的大道理,她卻突然便結束了廢話。
只有躲得遠遠的春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已經預見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有一些憐憫“京墨”對面的男人,但卻沒有想要過去幫忙的想法。畢竟雖然那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令人可憐,但這也是他咎由自取的,像他這樣的人,實在是沒什麼可以叫人心疼的。
劍拔弩張的氛圍,令男子感到不安。他有些緊張地看着對面的小丫頭,明明還是那麼一張稚嫩乖巧的臉,氣質卻與之前完全不同,就好像是兩個人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對方,謹慎地判斷着對方接下來的動作。
“我們之間雖然有一些小過節,但我不想現在對你動手,這實在是耽誤我的時間。京墨,看在豆蔻的份上,我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攔着我了。”
“京墨”只是安靜地看着他,卻沒有接下來他的話,也沒有動手。
可這樣的態度卻漸漸讓男人感到不舒服,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還是豆寇之年,怎麼就有這麼驚人的一種氣質,叫他都不敢正面對抗。
他重新變化了表情,原先的謹慎之色消失,冷冷地看向對面的“京墨”。
“哼,你跟我裝什麼神神鬼鬼的,有意思嗎?要是再不讓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春香探出頭來,打量着兩個人的交鋒。說是交鋒,也不過是對面的那個男人自顧自的開口打嘴炮。這是最沒有意義的做法,春香雖然向來不屑於此,但也不能避俗地說過很多次。
只是現在,她看了一眼宛如冷麪戰神一樣的“京墨”,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學着她的模樣,以後少說一點廢話。
可很明顯,對面的男人漸漸失去了耐心,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天色,腦海之中浮現起了那些恐怖的傢伙給自己的命令。
如果天大亮之前趕不回白府,不能與白府之內潛伏的人見上面,他的願望就永遠不會被實現了。
臉色漸漸難看,他已然是下定了決心。
眼神之中殺意漸漸兇猛,他看向“京墨”握緊了長刀。
“那麼就在明年的今日,我會帶着你的豆蔻姐姐,來親自替你上香的。”
面前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他心中那一抹淡淡的不安被強行抹去,高高地舉起來了手中的長刀。
下一秒,他就如同一隻下山的猛虎一樣,徑直撲向“京墨”。
對面的小姑娘看着十分單薄,似乎稍微風大一點,就會被吹的左搖右擺,站立不住一樣。
他甚至都憐憫的閉上了眼睛,提前回顧起來那熱乎乎的鮮血濺了滿臉的感覺。其實那種感覺並不好,可他卻不得不做好感受的準備。
眯了眯眼睛,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也許是京墨被嚇傻了。
他淡淡地想着,懶得再睜開眼睛。
“明年……也許是我來給你燒香。”
一個有一些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驚的他背後沁出了一身的冷汗。猛地睜開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了什麼,他看向刀下。
那是一個有一些模糊的身影,可並不是因爲發抖而變得模糊,而是因爲其他的原因。
男人愣了愣,腦袋還沒來得及轉過彎,只是下意識的在心裏想到,對方不動如山的模樣好像是某個劍術的起始式。
不對,一個小丫鬟,哪裏有地方學那麼些高深莫測的東西?
只是這一份懷疑來的太晚了,他只覺得後背一酸,下一刻,便軟軟地落在了地上。
似乎要死了。
他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有東西冒了出來,從後背,從嘴角,從身體的各個地方,都止不住地往外冒着。
這種感覺有一些陌生,某種意義上卻又是很熟悉。他已經不止一次經歷過了,從前在艱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只是那個時候或者說從踏上這條路到現在,他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感覺,感覺自己好像要丟了一條命一樣。
心中涌現出一絲惋惜與恐慌,有一些矛盾,卻又沒那麼奇怪。
腦海中浮現了許多的事情,從剛記事時,再到進入了白府。從開始學習武術,到完成了一個又一個的任務。
他迷迷糊糊的擡起頭來。本以爲眼前會是那個小丫鬟的臉,可出乎意料,卻竟然是豆蔻。
她沒有笑,也沒有哭,只是安靜的看着自己,可這個眼神卻讓他感到恐懼。
是不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
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就是個幻覺,因爲豆蔻現在被困在白府,根本就沒有機會出來,就算是有機會出來,她也不會來看望自己的。
真想看看她披上了嫁衣的模樣啊,就算不是嫁給自己,能夠看一眼,那也很好了。
只可惜這個想法來的太遲了,如果能夠早一點這樣想,也許他也不會做出這麼多錯事兒了。
意識模糊之間,他輕輕的閉上了雙眼。
“看樣子是死的透透了,現在把報信的人殺了,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