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裏面，護士剛剛進去查房了，你剛剛做噩夢了”他聽到她一直在喊陸戰柯的名字，而且還隱隱帶着哭腔，他就忍不住把她叫醒了。
一個人睡着的時候的狀態是最真實最沒有防備的，所以表現出來的也往往是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愛戰柯。
他對她的看法忍不住有了一絲改觀，也許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討厭。
最最重要的是，戰柯很愛他。
艾常歡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幸好只是個夢。”
掌心傳來一陣陣的刺痛，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給摳傷了，被汗水一沾，疼痛感愈加的明顯。
“要不你還是去牀上睡吧。”這裏有空的病房，陸戰卿想讓艾常歡進去休息，艾常歡卻執意要守住陸戰柯身邊，怎麼也不肯走。
艾常歡搖了搖頭：“不用了。”
陸戰卿把手帕遞了過去：“擦擦吧。”
“嗯”艾常歡有些迷茫，摸了摸臉頰，這才發現臉上竟然一片溼潤，難道她在夢中哭了嗎
她把外套還給陸戰卿，起身說到：“我去洗個臉。”
那夢實在太可怕了，她不敢再睡，所以打算去洗個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頭有些暈，她都是扶着牆慢慢往前走的，只是剛走兩步，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類似於警報的聲響。
她迅速回頭，然後看到陸戰卿也立刻起身抓住了那個查房的護士，問：“怎麼了”
護士告訴他，陸戰柯產生了術後反應，突然發燒了，她已經摁鈴通知醫生過來了。
艾常歡看着眼前重疊的人影，身子一晃，直直的倒了下去。
她最不想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耳邊傳來呼喊聲，她卻什麼都不想再想。
有人在她耳邊說着什麼身體虛弱又受了刺激，再加上受了重傷所以纔會暈厥過去，要好好休息，情緒波動不要太大之類的。
她還聽到了爺爺沉重的嘆息聲，還有人在說着陸戰柯的名字。
陸戰柯
她心微微一動，用力的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牀上。
耳邊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很輕很緩，側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也在輸液。
牀的隔壁，是另一張牀，上面躺着的是陸戰柯。
他他已經沒事了嗎
艾常歡掙扎着從牀上坐了起來，忍着痛把手上的針頭拔掉，然後下牀到了陸戰柯的牀邊。
她多想碰一碰他，又怕打擾了他，最後只是猶豫着摸了摸他的指甲，笑着說：“你沒事了”
陸戰柯還昏迷着，沒有任何反應。
艾常歡癡癡的看着陸戰柯，發現自己竟然怎麼也看不夠，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他是不是真的沒事了她還是很擔心。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陸戰卿扶着陸夫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她爺爺和陸老爺子，他們的臉色都非常的沉重，看起來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她還看到陸夫人的眼睛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了的樣子。
艾常歡心下一緊，瘦小的肩膀抖了抖。
“小歡，你醒了”艾老爺子一眼看到已經起來了的艾常歡，急忙奔了過來。
聽說艾常歡突然暈了過去，艾老爺子差點沒嚇死，這可是自己老艾家唯一的一根獨苗了，要是再出點什麼事他可怎麼辦啊。
看着好像突然老了許多的爺爺，艾常歡眼眶也立刻溼潤了：“爺爺，我沒事。陸戰柯他”
艾老爺子的臉僵了僵，像是要說什麼卻又忍住了，最終只是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
艾常歡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卻怎麼也不肯相信：“不不會的，這怎麼可能”
她轉頭看向這房間裏的另外三個人，眼中帶着幾分祈求：“求求你們，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希望從他們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
陸夫人撇開了臉，眼角一陣陣的泛紅。
她又看向陸戰卿，等待他的答案。
陸戰卿的眼眸垂了下來：“昨天你暈過去之後，醫生立刻對戰柯進行了第二次手術，可是很不成功他們說戰柯”
陸戰卿這樣冷靜沉穩的人，此刻都有些語不成調。
深吸一口氣之後，他繼續說到：“醫生說，戰柯的手，有可能不會好了。”
意思就是，陸戰柯的右手要廢了，再也擡不起來，再也拿不起槍，再也不能做任何的事。
不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轉瞬間，卻已淚流滿面。
118
陸夫人嗚咽出聲，更顯悲涼。
“小歡，你起來”艾老爺子去拉艾常歡，“乖，別哭了”
任何人的安慰都是沒作用的，艾常歡像失去了知覺一樣，傻傻的盯着陸戰柯。
這個時候她在想，假如時光能夠倒流，她想回到十五歲那年，第一次遇見陸戰柯的時候，好好看一看那個時候的他，記住他的模樣，然後把自己心裏想的，沒說的，都告訴他，不管他想要什麼，都給他。
然後用六年的時間，快點長大，快點變得成熟，以便將來能夠配得上他，而不是給他帶來那麼的麻煩。
陸戰柯，那樣的我，你還會喜歡嗎我多希望你能夠少喜歡我一點，這樣你受的傷就會少一點，不過沒關係，我會多愛你一點，將少掉的那一點點給彌補回來。
可惜，時光終究不能夠倒流，做錯的，也不能夠再回頭。
“小歡，你說句話啊，別嚇爺爺”艾老爺子有點後悔，當時就不應該聽出陸戰卿的建議，讓他們兩個住一個病房，要不然艾常歡受到的衝擊也不會這樣大，連一個緩衝的機會都不給她。
說話還能說什麼一切都晚了，她不知道該要怎麼去面對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廢了的陸戰柯。
他會恨她的吧，會怪她的吧，還會討厭她。
陸夫人也走了過來：“我們都沒想到會這樣，你”
她想安慰艾常歡，可是一開口，卻發現自己也是一副哭腔，只怕多說兩句都忍不住要哭出來。
“哭什麼”陸老爺子沉着臉教訓到，“沒了手就不能活了嗎想想這個世界上那麼多沒有手沒有腳的人，他們不是一樣活得好好地，我就不信我陸默深的兒子那麼的沒用”
“他的手已經廢了，你還想讓他做什麼”陸夫人忍不住和他吵了起來，“你不心疼他，我還心疼他。他那麼要強，怎麼受得了”
怎麼受得了自己變成一個殘廢。
“回不了部隊的話就讓他來公司吧，他本來就是公司的大股東。”陸戰卿已經開始替陸戰柯謀劃以後的道路了。
他們看陸戰柯的神情都變成了同情，他們覺得他可憐。
艾常歡只覺得揪心不已，以後用這種目光看陸戰柯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他不再是那個無人能夠打倒的不敗戰神了。
不，他還是英雄，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大英雄，沒有人可以輕視他，沒有人可以
“小歡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別忍着。”艾老爺子拍着艾常歡的肩膀，安慰着，他知道她忍的很辛苦。
“陸戰柯”艾常歡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去彌補了。
“哎，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艾老爺子把她抱入自己的懷中，不管她多大，在自己眼裏，她還是當初那個抓着自己的手蹣跚學步的小女孩。
“爺爺”艾常歡在他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這個消息對所有人來講，都是沉重的打擊，陸老爺子雖然說得硬氣，可是一直挺拔的背脊還是忍不住佝僂了起來，他彎着腰駝着背出了門。
艾老爺子也把艾常歡帶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陸夫人和陸戰卿。
已經初冬了，a市的天氣早已轉涼，今天也是個陰天，陰沉沉的，好像有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艾老爺子把艾常歡帶到了一間辦公室，警衛在門外守着。
艾常歡坐在沙發上，還在爲陸戰柯的事傷心不已。
艾老爺子在房間裏來來回回的踱着步，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過了許久，像是下定決心般沉沉的嘆了口氣，他說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錯了，如果我不逼着你嫁給他，現在也許就沒這麼多事了。小歡，你不要恨爺爺。”
“沒有，”艾常歡搖了搖頭，“陸戰柯他人很好，能夠嫁給他，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艾老爺子的眼神頗有深意：“你真是這樣想的不要因爲怕我傷心就故意說這種話。”
艾常歡抽了抽鼻子：“沒有，這是我的真實想法，我不後悔嫁給他，只後悔沒有好好對他。”
“他的手”
“我不介意。”艾常歡立刻說到，“他的右手不能動了又怎樣，從今以後，我就是他的右手，他想什麼我就幫他拿什麼，他要喝水我就把水遞到他嘴邊，他要走我就陪在他身邊，總之不會讓他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