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宮上下都知道了皇上怒氣衝衝地從皇后宮中離開,但卻大氣都不敢喘,沒有人敢背後議論,生怕也落得個杖殺的下場。
坐下來看文書的蕭墨塵始終無法靜下心來,滿腦子都是風綺雪的樣子。
她坐在牀邊神傷的樣子,聽見有好消息就兩眼放光的樣子,還有臨走之前她可憐的樣子……
蕭墨塵放下手中的文書想,剛剛的話是不是說的有些無情?她身子還不舒服呢。
隨即他又搖搖頭自言自語說:“哪裏無情,有他對我無情嗎?”
然後蕭墨塵就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文書上,不去想風綺雪,就晾一晾她好了。
難不成自己就要一直委屈着?
一旁伺候的太監看着皇上表情複雜,一會兒一變的樣子,也揣摩不透皇上的心思。
看了一會兒文書,蕭墨塵突然放下皺着眉說:“我這一走,她是不是連午飯也不吃了?”
“皇上……”老太監試探性地問,“奴才命人去皇后娘娘宮裏看一看?”
“不許去!”蕭墨塵兇巴巴地說,又拿起文書看着,“她餓了自己會喫飯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心裏還是好擔心,身子現在那麼虛弱,飯也不喫,藥也不喝……
誰說不喝藥?那麼苦的藥不還是因爲一句“跟駿和有關”而一口氣喝完了?
蕭墨塵重重長呼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她,接着胸口一陣刺痛咳嗽起來,那一身的傷怎麼可能是短時間能痊癒得了的。
老太監立刻奉上茶水,擔心地說:“皇上,您的藥還沒喝呢,奴才命人一直煨着呢,這會兒喝剛剛好。”
蕭墨塵一大早就去上朝,早膳都沒來得及用,得了空閒就去喂風綺雪喝藥,陪她喫飯。
結果還不歡而散。
“端過來吧。”蕭墨塵捂着胸口皺眉說。
“是。”老太監不僅端來一碗藥還端來鮮蝦粥說,“您多少用一些。”
看着碗裏一顆顆蝦仁,蕭墨塵想到風綺雪最喜歡喫蝦,下意識想給她送去一碗,轉念又一想,算了吧,送去她也不喫。
蕭墨塵端起藥碗一口氣喝光,苦得舌根發痛,皺着眉說:“下去吧。”
而風綺雪那邊,她呆呆地坐在桌旁,腦子裏回想着剛剛蕭墨塵的表情和說過的話,不爭氣的眼淚再一次落下。
又把一切搞砸了……
花蕊小心翼翼地進來問:“娘娘,您這是……”
看剛剛皇上出去的樣子也不開心,該不會吵架了吧?
“我沒事……”風綺雪擦擦眼淚,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身旁的花蕊問,“你說,我把他惹生氣了,該怎麼辦?”
“誰啊?”花蕊問完就知道是誰了,又說,“陛下嗎?您與陛下是夫妻,老人們常說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再說了,陛下那樣寵愛您,怎麼會真的生您的氣?”
風綺雪看着對面空下來的位置,撇撇嘴說:“可他都被我氣跑了。”
“那你就去追回來呀。”花蕊天真地說。
“追回來……”風綺雪低頭思索着,點了點頭,吩咐花蕊說,“去準備些洗澡水,我想洗漱一下。”
不知道爲什麼,風綺雪腦海中浮現一句:“正衣冠,見良人。”
先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再想怎麼才能讓蕭墨塵消氣吧。
“是。”
花蕊出去後,風綺雪想着怎麼才能讓蕭墨塵消氣呢?
這件事確實是自己不對,沒有好好關心他,有錯就要承認,可是阿和都……
還有蕭墨塵口中的好消息到底是什麼啊?
坐在浴桶裏,熱氣嫋嫋薰得風綺雪臉頰微紅,甚至有點暈暈的。
不習慣被人看着洗澡,她就沒讓人伺候。
守在簾子外面的花蕊心裏想,這也太奇怪了,皇后娘娘不僅以前的事都忘了,還頭一次跟皇上吵架,還不讓宮人伺候,身上還有傷。還整日鬱鬱寡歡,這也太奇怪了吧。
思前想後想不明白的花蕊隔着簾子小心翼翼地問:“皇后娘娘,奴婢實在是愚鈍,您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豎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沒有得到迴應,只好悶悶地說:“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不懂規矩了,可是奴婢擔心得很呀。”
等了半天還是得不到一點回應……
花蕊心裏犯嘀咕,這皇后娘娘洗澡洗這麼長時間,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皇后娘娘?娘娘?”花蕊又喚了幾聲,還是沒人迴應,壞了,娘娘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花蕊被嚇得趕快掀開簾子往裏看去,只見風綺雪的頭歪歪地靠在浴桶的邊緣,她輕手輕腳走過去問:“皇后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這下可把花蕊給嚇壞了,驚慌失措手忙腳亂,趕快招呼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地把皇后娘娘擡出來。
“你,去傳太醫,你去稟告皇上,皇后娘娘暈倒了!”花蕊着急忙慌地吩咐下去,然後跪在牀邊看着臉頰通紅的風綺雪,帶着哭腔說,“娘娘,您快醒醒啊,可別嚇我啊!”
在書房看了一下午公文的正蕭墨塵捏着眉心靠在椅子上休息,老太監彎着腰走進來說:“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在寢宮暈倒了。”
“什麼?”蕭墨塵大喫一驚,立刻擔心起來,起身就往外走,着急地問,“怎麼回事?傳太醫了沒有?”
“已經傳了。”老太監跟在蕭墨塵身後說,“說是泡澡太久而導致的眩暈,歸根結底還是身子太虛弱。”
聽到這句話,蕭墨塵強迫自己停下腳步,嘴硬着說:“泡澡太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然後他轉身回到書房坐在書桌旁,心煩意亂地翻閱着公文,說好了晾她兩天,不能就這麼屁顛屁顛地趕過去。
老太監把蕭墨塵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裏,悄悄搖了搖頭,明明擔心得不得了,還要嘴硬。
過了沒一會兒,蕭墨塵端起茶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皇后那邊怎麼樣了?”
“回皇上的話,宮女來報,太醫已經去了,也給皇后娘娘開了方子,不過……”老太監偷偷觀察蕭墨塵的表情戰略性停頓。
蕭墨塵皺着眉頭問:“不過什麼?”
“不過皇后娘娘還沒醒。”老太監回答。
蕭墨塵煩躁地放下茶杯,算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去瞧她一眼好了。
雖然牀上的風綺雪還沒醒,花蕊的心也算放下一半,太醫都說沒事了,那應該就不會有事。
可是皇上居然沒有來……這也太奇怪了。
暈過去的風綺雪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深處一個佈滿濃霧的森林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一個人也沒有。
她獨自行走着,有種四周危機四伏的感覺,心裏一陣膽怯,呼喚着:“墨塵?蕭墨塵?”
可是沒有人迴應,越這樣她越心慌,腳步越來越快,卻感覺彷彿在水中行走一樣,舉步維艱。
而真實中天已經黑了,風綺雪躺在牀上緊皺着眉頭說夢話:“蕭墨塵?蕭墨塵?”
偷偷躲開所有目光閃現過來看她的蕭墨塵正站在牀頭,聽着風綺雪的夢話,不由得開始雀躍,看吧,她睡着了也會叫自己的名字。
可是下一瞬風綺雪就說了句:“阿和?你在哪?”
蕭墨塵臉上的表情僵硬了,夢裏也在想着阿和……
聽見外面有腳步聲,蕭墨塵立刻消失在原地。
花蕊聽見動靜走進來,看着風綺雪像是做噩夢了,輕聲呼喚:“娘娘?娘娘?”
風綺雪悠悠轉醒,睜開眼看見花蕊,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問了句:“你哪位啊?”
“娘娘,奴婢是花蕊啊。”花蕊又擔心起來看着風綺雪說,“娘娘又不記得奴婢了?”
風綺雪又閉了閉眼睛,深呼吸後才反應過來眼前是個什麼情形。
她撐着手臂坐起來,看着身上的衣服問:“我的衣服?”
“奴婢伺候您穿的。”花蕊說得自然。
風綺雪卻有些臉紅,她暈倒之前可是光着身子的。
“娘娘,您餓不餓?”花蕊乖巧的模樣問,“可是一整天都沒怎麼喫東西呢,奴婢去給您準備些喫的?”
“什麼時候了?”風綺雪看向窗外天都黑了,她很想問蕭墨塵來過沒有,又怕知道他沒來過心裏失落。
花蕊如實回答:“已經亥時了。”
“這麼晚了……”風綺雪欲言又止地看向花蕊。
“善解人意”的花蕊說:“皇上沒來過,也許是公務繁忙吧。”
“哦……”風綺雪失落地垂眸,她想,也許蕭墨塵不知道自己暈倒了呢。
然後花蕊立刻補了一句:“娘娘不用擔心,奴婢已經稟告過皇上了。”
原來他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來看一看……
風綺雪眼中是難以掩蓋的失落,躺下去拉了拉被子說:“你去睡覺吧,這裏不用伺候了,把燈都熄了。”
“您不喫些東西,藥總得喝吧?”花蕊說,“娘娘?”
“不喝不喝!”風綺雪煩躁地說,“你出去吧!”
“是……”花蕊乖乖地熄了燈出去了。
黑暗中,蕭墨塵再一次悄悄出現,看着牀上慪氣的風綺雪也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