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勢衆也要分是在誰面前,莊君稽已是病瘦之軀,可人多,依然不能在他面前有勢。
莫說勢衆,連勢都不能有。
一個留着山羊鬍的老者從人羣后邊緩步過來,看起來頗有些氣度,飛魚堂弟子紛紛讓開。
飛魚堂能在雲州城裏與青鳥樓並駕齊驅,又怎麼可能沒有高手坐鎮。
老者姓欒,命嶽松,飛魚堂供奉之一。
他走到距離莊君稽大概三丈左右停住,抱拳道:“見過莊先生。”
莊君稽認識他,點了點頭:“欒老。”
然後問:“施紅燭可還活着?”
欒嶽松沒回答,反問:“她,活着如何?死了如何?”
莊君稽回答:“活着,殺一條路,拆一座樓,帶她走,死了,殺一條路,拆一座樓,爲她報仇。”
欒嶽松本想反擊幾句,可卻不知道有什麼詞,能把莊君稽的話反擊回去。
沉默片刻後,還是如實回答道:“總舵主犯了錯已被囚禁,但未經長老會審理,還沒人能直接要她性命。”
莊君稽哈哈一笑:“那就好。”
欒嶽松道:“莊先生大病之軀,又已多年不曾出手,江湖沒有調頭路,榮光不在回眸處,江湖在往前走,莊先生可也在往前走?”
他手往下一甩,袖口裏甩出來一條鏈槍,瞧着至少要有兩丈以上的長度。
他說:“這些年來,飛魚堂與青鳥樓井水不犯河水,但不可否認,莊先生一直都是飛魚堂心頭大患。”
他一甩鏈槍,發出錚鳴之聲。
“我爲破莊先生青鳥,特意練功五年,今日向莊先生討教。”
莊君稽看都沒有看那銀光璀璨的鏈槍,而是問他:“她曾救過你三次性命,三次都是在我手中,我只想知道,今日她落難,你可是有爲她說話?”
欒嶽松沒有回答。
莊君稽點了點頭:“那就是沒有,殺你便不必覺得可惜。”
欒嶽松不願意多在這話語上多糾纏,人向前衝,手腕一抖,鏈槍猶如一條蟒蛇般曲折而出。
鏈槍在半空中驟然抖的筆直,只一個恍惚就到了莊君稽身前。
莊君稽身前青芒一閃,噹的一聲撞在鏈槍的槍頭上,火星四濺。
可下一息,青鳥卻猶如有自己心智一般,陡轉直下,直奔欒嶽松。
欒嶽鬆手向後一收,臉色都有些潮紅。
“三次敗在你手上,今日我便要一雪前恥!”
隨着他收回鏈槍,那散發着銀光的鏈子在他四周旋轉起來,如同形成了一個大鐘。
如此密不透風,青鳥似乎也找不到破開防禦的角度。
“我爲了殺你,苦練五年。”
欒嶽松吼道:“且再看你這青鳥,如何能破我鏈槍鐵壁!”
坐在靈山奴肩上的莊君稽臉色平靜,那激動的對手在他眼中,卻完全不值得他情緒上有絲毫波動。
他右手擡起來,中指食指併攏,往上指了指。
青芒立刻就飛了上去,像是一鳥直飛沖天。
隨着青鳥上飛,欒嶽松的鏈槍也立刻往上移動,原本是護着他周身的一圈鐵壁,瞬間移動到頭頂。
莊君稽依然那般平靜,雙指又往下指了指。
青芒隨即迅速向下,劍尖從平行地面迅速轉爲刺向地面,砰地一聲鑽了進去。
欒嶽松身子拔高,鏈槍在他腳下飛旋,他竟是能借助內勁站在鏈槍上,而不影響鏈槍在他腳下形成的防禦。
多年前他就是被青鳥這樣鑽入地下後又突然從背後飛出擊敗,他又如何能忘?
然後,噗的一聲輕響。
欒嶽松的額頭正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片刻後有一滴血從黑點中透了出來。
而在他腦後則爆開一個血洞,至少拳頭那麼大一塊頭骨炸裂崩飛。
腦漿猶如被爆竹炸開的積雪一樣,從破洞裏衝了出去,灑出去很遠。
擊穿了欒嶽松的並不是青鳥,青鳥還在地面之下。
莊君稽手指往回一勾,青鳥破土而出,回到他身邊懸停。
欒嶽松的屍體撲倒在地,他致死都沒有看到,是什麼殺了他,又是怎麼殺了他。
他的鏈槍就落在他身邊,槍頭上缺了一個小口,那是之前和青鳥碰撞被磕掉了一塊。
擊破他頭顱的,就是他鏈槍上掉下來的,這不過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一個碎片。
鏈槍刺向莊君稽的時候,青鳥阻攔,火星四濺中,這被青鳥崩掉的碎片飛向高處,那般力度之下,碎片飛的極高。
在碎片往下落的時候,莊君稽雙指往上指了指,青鳥飛上高處。
欒嶽松以爲青鳥是要從上往下襲擊他,所以將鏈槍運轉成盾,於頭頂防禦。
可青鳥飛上去,只是接住了那碎片。
然後莊君稽又往下指了指,青鳥隨即向下飛,在那一瞬間,青鳥從平行狀態轉外劍尖向下。
原本在劍身上的那碎片就又飄了起來,此時,青鳥劍柄敲擊在碎片上。
青鳥迅速下墜入地,欒嶽松注意力都在青鳥上,迅速將鏈槍下移。
碎片飛來,擊穿他的頭顱。
整個過程,對於尋常人來說,可能就算是放慢一倍的速度也還是看不清。
當欒嶽松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四周圍着的數百名飛魚堂弟子,整齊的發出一聲驚呼。
“戳死他!”
有人喊了一聲,然後將手中長刀朝着莊君稽這邊擲過來。
他們不算什麼修行上的高手,可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也足夠強壯。
擲出來的兵器論速度當然也不可能及的上欒嶽松的鏈槍,可他們人多。
飛魚堂人是真的多,可他們手裏沒有弓-弩,就算有也不敢在這樣的場合拿出來。
因爲誰動用了弓-弩這種在民間被絕對禁制的東西,那麼誰就一定會倒大黴。
北野軍纔不管江湖上有什麼恩恩怨怨,只管誰用了違禁的制式武器。
飛魚堂的囂張,在北野軍兵鋒之前,連一張脆弱的紙都比不上。
無數兵器飛擲而來,莊君稽卻依然面不改色。
他手指左右一擺,青鳥隨即在他和靈山奴身體四周急速飛轉起來。
快到,那彷彿已不是一件飛器,而是有無數件,在兩人身體四周形成了密集的青色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