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全軍列陣 >第一百三十二章 保位
    惜聲寺的高僧說輪迴這種事,總是在人間發生,於不經意間重現。

    只是人們的記憶實在太過離奇,五十年前的事未必忘記,去年的事未必記得。

    其實究其根本,有許多忘記,只是因爲事不關己。

    比如朝心宗叛亂。

    與叛亂有關的人大抵上都死了,或者選擇強行忘記。

    十餘年前,朝心宗幾乎覆蓋了整個雲州,可不只是雲州城,還有云州治下各郡縣。

    據說朝心宗最強盛時候,有弟子數百萬。

    後來朝廷宣佈朝心宗爲逆賊亂黨,請上陽宮配合北野軍剿滅。

    那數百萬弟子,大概九成以上的人都選擇了自保,閉口不提自己曾信封過朝心宗的事。

    當然,這無可厚非,也無可指摘。

    站出來護衛朝心宗的有十幾萬人,男女老少皆有,他們拿着木棒鐮刀,對抗北野軍的精兵強將。

    而在這期間,不得不提到另一支隊伍,就是民勇。

    朝廷發佈懸賞,百姓可自發組成民勇,生擒一名朝心宗叛賊賞銀五兩,殺一名叛賊賞銀十兩。

    殺比生擒賞銀要高,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殺戮。

    這支民勇隊伍,比北野軍殺戮還要重。

    但是十餘年後,誰也不會再提及那支隊伍,因爲那都是過去事了,是過眼雲煙。

    契兵營在十餘年後因勢而生,沒有人把契兵營和十餘年前的那支民勇隊伍相提並論。

    可是這輪迴,不是悄無聲息的就來了麼。

    不一樣的是,那支民勇隊伍沒有建制,也沒有餉銀,完全由百姓自發組成。

    一樣的是,當年北野軍就調派了老兵訓練這支隊伍,教會了他們怎麼更爲有效的殺人。

    此時此刻,站在契兵營校場的高臺上,謝夜闌就在思考着十餘年前的事。

    那時候他還小,在萬里之外的歌陵,他想象不出雲州的波瀾有多壯闊,也想象不出那場殺戮有多血腥。

    但是他知道,如果把這支看似鬆散的軍隊抓在手裏,就能在雲州站穩腳跟。

    玉天子在賭的就是北野王不敢揹負罵名造反,謝夜闌賭的何嘗不是這一點?

    大玉已經做過許多次這種事了,東疆,西疆,南疆,這種事並不少見。

    唯獨北疆這邊十餘年來都沒有拿下一個拓跋烈,玉天子當然不滿意。

    天子不希望有人能在一地掌兵權超過五年,聰明些的人在五年期限之前就會主動請辭。

    這是天子定的規則。

    可拓跋烈不聰明,他不請辭,又找不到足以扳倒他的把柄,這事就讓天子煩惱。

    謝夜闌的父親是玉天子的親弟弟,謝夜闌的祖父意外繼承大統,卻膽戰心驚的做了十幾年皇帝。

    那十幾年間,權臣當道,說天子只是傀儡不爲過。

    後來,謝夜闌的伯父,當今陛下繼承大統,天子如何能不怕?

    他是親眼看着自己的父親,身爲天子,卻被權臣架空,整日惶惶,心力交瘁,又窩囊無比。

    世人都說天子多疑,天子心狠,天子不容人。

    是權臣不容天子在先。

    但正因如此,謝夜闌想做權臣,因爲他太清楚皇族的殘酷。

    天子給那麼多人封王封侯,卻不準開府,就是要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讓這些權臣成爲碌碌之民。

    連錢款糧食這些東西都被朝廷死死攥在手裏,那些有着王爵和侯爵封號的人,哪裏會有什麼驕傲。

    可做權臣,做封疆大吏,最起碼可保子孫幾代人。

    只要你敢貪。

    可貪有貪的準則,貪而無功,天子自然不容你。

    北野王很特殊,他現在無後,無後則無懼。

    朝廷又不敢斷了北野軍的糧食供給,因爲北疆外的婁樊人虎視眈眈,除了北野軍誰也鎮不住。

    朝廷不需要一個北野王,但需要這支軍隊。

    北野王這一年多來做了些什麼?

    創建契兵營,然後在雲州城以北數百里範圍內開荒。

    徵兵,納糧......

    天子要是能安睡,那天子一定是個心大如斗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江山社稷。

    風吹來。

    拂動謝夜闌的長髮,也拂動了謝夜闌的心絃。

    誰能扳倒北野王,誰就能在大玉的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

    可謝夜闌不打算讓史官來寫他做了些什麼,他做了些什麼,他得自己執筆,寫的再重一些。

    “大人。”

    將軍封秀見謝夜闌在發呆,輕聲提醒道:“人到齊了。”

    謝夜闌這纔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幾步。

    “今日比試,是爲契兵營選出各分營的將軍,我之前說過,要以公平爲主。”

    謝夜闌掃視全場。

    “可公平二字,又該從何說起?”

    他指向面前黑壓壓的契兵營士兵們:“你們已經訓練一年有餘,你們的校尉,自然就該是將軍的候補人選。”

    然後他指了指身後站着的一排武官。

    “可對你們的公平,對他們而言便不是公平,他們是兵部特意挑選出來的人,就是來接管契兵營的。”

    “這是朝廷的規矩,是陛下的意思,我很爲難。”

    謝夜闌道:“思來想去,唯有用比試這一個辦法才能彰顯公平,兵部挑選的武官,與契兵營的校尉,直接比試,勝者成爲分營將軍。”

    他指了指封秀:“封將軍在兵部數年,他是兵部指定的契兵營主將,可還是爲了公平二字,你們任何人都可挑戰他,他若輸了,便做不得這契兵營的主將。”

    校場上,校尉焦天寶低聲說道:“果他媽然讓咱將軍猜對了。”

    蘭字營另一名校尉楊勤也低聲說道:“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喫草,這新城主心真黑。”

    焦天寶道:“那就幹他唄。”

    楊勤隨即笑了起來。

    此時,謝夜闌大聲說道:“兵部挑選了十名武官前來,本意是要接管契兵營十個分營。”

    “但,既然要求公平,我可連兵部的任命都不顧,契兵營三十名校尉,可輪流挑戰這十名兵部武官。”

    謝夜闌道:“具體比試規則,由封將軍來宣佈。”

    說完後他回到高臺正中坐下來,端茶杯抿了一口,同時看了看站在一側的林葉。

    他發現林葉在走神。

    林葉看起來身子站的筆直,可眼神卻往斜下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