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山,名爲古月,他在清晨進山,走了足足四個時辰之後,近天黑,才找到了那藏於林中的一排茅屋。
這一路上他都沒敢放鬆下來,也沒來得及仔細看看嶽杏梨都給了他些什麼。
面前這茅屋好像已有幾年無人居住,連屋頂都有些凹陷。
屋子裏都是灰塵,好在是生活所需的傢俱勉強都能用。
茅屋前邊有水井,後邊是一片開墾出來的菜田,只是已長了不少野草,勉強還能看出曾經耕種的痕跡。
陳微微仔細檢查了一下,這裏大概不是一個人住過,最起碼有四五個人。
他找了塊布,洗洗涮涮的擦拭,先收拾出來一間屋子能休息。
靠窗坐下來,喘息之際,把包裹打開,取出嶽杏梨給他的祕籍。
一打開,書裏掉出來一封信。
陳微微坐在那,不知道爲什麼,打開這封信之前,手都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
那好像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座山。
嶽杏梨在信裏告訴她,最近她越來越覺得,藏身於冬泊的這些同門之中,有大玉朝廷的奸細。
尤其是她開始着手調查當年朝心宗殺一位上陽宮神官的事,便出現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她懷疑,當年那位上陽宮的神官,並不是朝心宗的同門所殺。
讓她懷疑這個的,就是陳微微的師父死在了冬泊的緣故。
因爲上陽宮的神官被殺,所以連冬泊的國君都換了人,冬泊又失去了大片疆土。
這是玉天子的手段。
想到着些,嶽杏梨就越發覺得,當年死於朝心宗之手的那位神官,是不是也另有隱情。
可她纔開始調查,就發現這事總是有人在暗中阻止。
她查到了一個隱居在冬泊的老前輩,曾是朝心宗的一位供奉。
當年那一戰朝心宗被朝廷剿滅之後,這位老前輩身負重傷,逃至冬泊修養。
這位老前輩已經在冬泊生活了十幾年,一直都很好,可她去之前,那位老前輩忽然暴病而亡。
她暗中去查看,發現那位老前輩的家中,被翻找的亂七八糟。
也就是在這時候,她察覺到有人跟着自己。
她不敢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包括她們的首領白聲慢。
而陳微微是唯一一個外人,陳微微也必然想爲那位死去的神官報仇。
所以她才把這些東西都給了陳微微,希望以後,陳微微能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把這封信看完後,陳微微心中有些難過,因爲他推測此時大師姐應該已經遇害了吧。
他和這位大師姐並不熟悉,而且大師姐其實不怎麼喜歡他,他也不怎麼看得上大師姐。
然而在臨死之前,大師姐唯一能信任的,反而是他這個外來者。
陳微微把書信放下,又看了看一眼那兩本書。
如果在冬泊的朝心宗,其實還是爲大玉朝廷暗中控制的,那麼這兩本書失蹤,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曾經,這些......”
陳微微自言自語。
“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他想練功,想變得強大,只是想去找到那一對狗男女,把他們抓回來,讓他們跪在自己父親面前懺悔。
他的父親被人嘲笑了這麼多年,沒有掙脫掉一個窩囊廢的綽號,這纔是他怨氣的最大來處。
父親做不到的,他去做。
他想把那兩個人狠狠的打一頓,讓他們跪在父親面前哭,哪怕不是真心的懺悔,不是真心的哭泣,也一定要這樣做。
他想讓那兩個人渣跪在父親面前哭着說對不起,然後他要告訴父親,咱不接受。
可是這一切,都隨着那天夜裏他看到了一雙赤紅色的眼睛而變了。
他閉上眼睛,腦海裏就不由自主的出現父親的樣子。
“林葉......我只能靠你了。”
他自言自語了一聲後睜開眼睛,把書冊拿起來認真閱讀。
夏天的夜裏,屋外是陣陣的蟬鳴,陳微微卻好像什麼都聽不到。
他甚至忘記了喫飯,越看越入迷,好像那根本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等到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那一盞油燈陪了他一夜,此時也已經燃盡。
“不死之功。”
陳微微舒展了一下身體,邁步走出屋門。
山裏帶着些淡淡甜味的清新空氣,讓他的精神爲之一振。
當年,雁北生以這樣的奇門絕技稱雄北方,甚至極有可能,成爲大玉的另一個跨入賦神境的超級強者。
然而誰又能想到,他竟然也是玉天子的人,最起碼是被控制的人。
嶽杏梨沒有調查出真相,可陳微微推測,雁北生一定是被玉天子給騙了。
而當初那件事的失控,正是因爲上陽宮神官的死。
那次,上陽宮神官的死,和這次陳微微座師的死,何其的相似。
所以陳微微覺得,自己得到了這兩本書,或許是一種,他不想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傳承。
其實在嶽杏梨面前,他說出我想做朝心宗宗主的時候,多半是一句氣話。
可此時此刻,這句話,不再是笑談,也不是氣話,而是承諾。
已經無法得知,當年,玉天子究竟是用什麼辦法,矇騙或者是控制了雁北生。
讓他在北境創建了朝心宗,其目的,不僅僅是要除掉北境已經脫離了朝廷控制的地方官員,還有拓跋烈。
朝心宗失去了存在意義之後,玉天子派人殺了一位上陽宮神官。
這讓本不過問朝廷諸事的上陽宮怒了,掌教真人,又怎麼可能會容忍門下弟子被殺。
於是,纔有了上陽宮出手剿滅朝心宗的事,這件事,連上陽宮都被天子利用。
這樣的天子,讓人覺得可怕,也讓人覺得噁心。
想到這,陳微微環顧四周,這一排茅屋,大概就是嶽杏梨之前藏身的地方。
而未來,他要在這裏生活最起碼幾年的時間。
不死功不成,他回大玉,也不會有什麼意義。
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