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全軍列陣 >第六百七十八章 謝謝你
    雲州城,都護府,後院。

    掌教真人把一封寫好的書信遞給剛剛返回的陸駿集:“這是要給陛下的書信,你務必親自送到陛下手中。”

    陸駿集應了一聲,然後問:“掌教,急嗎?”

    掌教真人沒回答,反問他:“你想去看看陸暖?”

    陸駿集道:“心裏有些不踏實,想去看一看。”

    掌教真人道:“你已是大禮教神官,自當明白事有輕重緩急,我歷來是怎麼教導你們的,你若沒忘,便知道此事不該問我。”

    陸駿集俯身:“弟子知道了。”

    他將掌教真人的親筆信揣好,然後轉身往外邊走,那個被命名爲龍紋飛舟的寶器其實還在城外,這東西可是祕密,不能隨便露出來。

    掌教真人看着陸駿集走了,他則回到一側的躺椅上坐下來,搖搖晃晃的,似乎很享受這雲州的氣候。

    他好像,也不急着回歌陵。

    上陽宮出來辦事,連掌教真人都親自到了雲州,如果沒有什麼大動靜的話,那豈不是顯得上陽宮只會咋咋呼呼。

    五天後,冬泊。

    一座幾乎成爲了廢墟的小城中,陸暖低下頭檢查了一下地上的屍體。

    人是蜷縮在一個角落裏,身形枯瘦衣不遮體,肋骨那個位置看起來像是一排乾枯也裂開了的老竹竿。

    人是餓死的。

    陸暖收回手,沒有去掩埋這具屍體,他繼續邁步向前。

    這幾天來他一直都獨來獨往,也沒有目的似的在這一帶轉,哪裏更困苦慘烈他就去哪裏。

    他沒有繼續去追那個引誘他去追的年輕人,是因爲他很清楚,只要對方是殺他,那他就沒必要追着別人不放。

    走了五六步他就看到了另一具屍體,是一個女子,因爲太瘦太髒所以都看不出年紀。

    臨死之前應該是承受着什麼痛苦吧,所以屍體都是扭曲的。

    陸暖又檢查了一下,這個女子也一樣是餓死的,雖然看着她身上就有不止一種疾病,但死因就是飢餓。

    冬泊啊......

    這人間慘境。

    這座小城已經徹底荒廢了,每走幾步就會遇到一些屍體,大部分都是餓死的。

    陸暖聽聞現在冬泊朝廷已經不得不集中剩餘的人口,全都儘量安置在幾座大城之中。

    靠着大玉送過來的糧草度日,撐過這個最殘酷的時期。

    大戰之後必有大疫,現在冬泊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下一個陽光燦爛。

    好在是還有大玉,好在是還有上陽北宗。

    大戰之後的冬泊,地方政府基本全部癱瘓,官員奇缺,根本就沒有那麼多人來維持地方秩序。

    是上陽北宗的人起到了絕對關鍵的作用,他們帶着百姓們去大城聚集,然後組織百姓們到城外開墾已經荒了的田地。

    陳微微如今不在冬泊,但是上陽北宗宗主的威望,隱隱約約的已經超過了當今冬泊國君玉羽成匆。

    也許連陳微微自己都沒有想到,他這樣一個已經畸形的人,卻創造出了一個如此秩序井然且肩負着歷史使命的宗門。

    他沒有想到,若是他自己來主持上陽北宗的事,也一定不會做到的這麼好。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爲崔覆野給他出謀劃策。

    若想真正的走到檯面上去,只以江湖身份永遠都只能是跟在別人背後走的僕從。

    而在這樣的時候,得到百姓的擁護和認可,對於陳微微地位的提升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可惜了,如果崔覆野還在陳微微身邊的話,那陳微微這次去歌陵,一定會更得重視。

    陸暖看到了這些慘像,也看到了上陽北宗的弟子們在不遺餘力的救治百姓。

    所以不久之後,只要他能活着回到歌陵,陳微微的上陽北宗做了些什麼,上陽宮會知道,陛下也會知道。

    就在這時候,陸暖忽然聽到了一聲極輕微的呻吟。

    他邁步過去,在一片瓦礫之中看到了一個大概六七歲的男孩兒,蜷縮在那瑟瑟發抖。

    這個男孩兒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身上蓋着的是一些枯草,大概這是他能爲自己找到的爲數不多的禦寒的東西了。

    陸暖走過去,那個男孩兒聽到聲音,艱難的睜開眼睛看了看陸暖。

    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擡起眼皮就已經讓他精疲力盡,看到陌生人眼神裏有着明顯的懼意,但連挪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陸暖沉默片刻,從腰畔掛着的鹿皮囊裏取出來一個藥瓶。

    他倒出來兩顆藥丸餵給那孩子,然後手掌貼在孩子胸膛上,以溫和的內勁幫助藥效發揮出來。

    大概半刻之後,孩子臉色恢復了幾分,身上卻抖的更厲害了。

    大戰之後,屍橫遍野,又遭逢連年天災,瘟疫橫行。

    這孩子病重,如果陸暖不救他,他一定撐不過今天。

    “道長......你快走,有人要害你。”

    男孩兒張開手,他手掌心裏有一顆空了的蠟丸,看起來裏邊的東西已經揮發出去了。

    “我知道。”

    陸暖輕聲回答,難得的看到他溫柔一面,伸手在男孩兒額頭上觸碰了一下。

    “他們害不了我。”

    陸暖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蓋在男孩兒的身上。

    “有人想把你引到我面前,應該是失敗了。”

    一個白髮人從一條殘缺的巷子裏走出來,他身上穿着一套湛藍色的錦衣,和他那一頭白髮形成了格外鮮明的對比。

    巧合的是,陸暖也是一頭白髮,只不過陸暖穿着的是一身月牙白的棉布長衫。

    一個看起來像是西疆月下的大漠白沙,一個看起來像是妖豔的白色牡丹。

    白髮人說:“他們很聰明,沒有把你引到我面前,借我的手殺你,那就改了個辦法,把我引到你面前,還是借我的手殺你。”

    陸暖道:“那可能是因爲你比較蠢。”

    白髮人沒生氣。

    他說:“我順着他們的意思來,不是因爲我蠢而是因爲他們知道,我一直都希望找到個最合適的人來檢驗自己的實力,所以歸根結底,是他們順着我的意思來。”

    他指了指陸暖的頭髮:“你的頭髮是因爲年紀大了才變白的?”

    陸暖又怎麼會理會他這種無聊無趣的問題。

    白髮人往前走,步伐很緩。

    “那個小傢伙手裏的藥,無色無味,是我平生所研製出來的毒藥中,最令我得意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