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
謝云溪嗓音沙啞的說道:“這個世上沒人比天子更懂得利用人心,你就是他挑中的人,他也就看準了你不會抗拒這種誘惑。”
林葉點了點頭,長出一口氣後說道:“小姨,天子算的沒錯,這種事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不可能拒絕的了。”
他盡力用自己手心裏的溫度,去溫暖小姨的手。
“小姨,這不就是我一直都想去做的事嗎?從我離開無爲縣的那天開始,這就是最終要完成的目標。”
林葉笑這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笑容裏滿滿的都是陽光的色彩。
“小姨,一次就把他們都幹掉,這種事若是由我自己來籌謀,也不知道要多久纔行,也許此生無望。”
林葉捧着謝云溪的雙手說道:“小姨,天子最會算計人心不假,但他應該不會給我一條絕路。”
“他需要我把這些事替他都辦了,需要我把這些人替他都殺了,然後,大不了我遠走高飛。”
謝云溪道:“你怎麼能如此幼稚,天子若用你做出如此大事出來,他又怎麼可能容得你活着?”
“你活着,就是罪證,是他血屠了各大家族的罪證,所以一旦你殺光了那些人,你也必死無疑。”
林葉笑了笑道:“也許吧。”
謝云溪有些生氣了。
她直視着林葉的眼睛說道:“你怎麼能如此無情?你爲了報仇,可以一死了之,那我們呢?我們這些在乎你的人呢?”
林葉道:“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活下來,帶着你們一起遠走高飛。”
謝云溪搖頭道:“你算計不過他。”
林葉:“那就不算計了,一切都由着他的算計來,如果到最後他心願已成,我會和他好好的聊一聊。”
謝云溪:“爲什麼你總會覺得,天子那樣的人會記得情分?”
“應該,也會吧。”
林葉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像是自言自語。
“我不準。”
謝云溪的語氣格外篤定,格外認真,也格外嚴肅。
“小姨,你記得在雲州的時候,爲什麼在做事之前,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要做好以命換命的準備嗎?”
謝云溪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扭頭不看林葉,林葉卻擡起雙手捧着她的臉,把那張明顯已經有些慌亂的臉轉過來,看着那雙漂亮的,也已經有了些淚水的眼睛。
“小姨,我之所以不管在面對誰的時候都做好以命換命的準備,不是我沒別的法子,是我必須讓自己在需要以命換命的時候,不退縮。”
林葉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可是這些話在謝云溪聽來,就是那麼的冰冷無情。
天子需要林葉這樣的人,因爲天子太清楚了,普天之下,除了林葉之外,再找不出另外一個如他一樣無情又正確的人。
也許林葉不是一個林葉,在林葉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個林葉。
每一個都在天子的計劃之內,經過無數次的篩選之後,最終是現在這個林葉站在了歌陵城外,站在了這座有十萬大家的兵營之內。
林葉有自言自語了一聲。
“怪不得那麼多人一直都在暗中幫我,這個計劃,大概就是婆婆和天子一起想出來的。”
謝云溪道:“她的心腸也真的狠。”
林葉笑道:“可她沒錯啊,如果我是她的話,能這樣徹底的報仇,等上十幾年又怎麼了,我也等。”
謝云溪道:“可你呢,你一開始有的選,選擇去做一個普通人,可你到了她身邊之後,你就沒得可選了。”
林葉道:“不是她把我接到她身邊的,是我主動去的。”
謝云溪:“如果這一切都是從十幾年前怯莽軍被出賣開始,那你不管主動不主動,你最終都會到她身邊,經過她親自判斷,讓你成爲那個老幺。”
林葉還是笑了笑:“也許吧,但......我不後悔。”
謝云溪道:“現在這仇恨是不是與你有關都要從長計議了,難道他們就不能騙你?”
林葉道:“剛纔那一瞬,我也想到過,如果我只是正確的那個人選,那麼這仇恨可能還真的與我無關。”
謝云溪道:“既然你已經想道了可能被騙,從一開始就在被騙,你爲何還要執迷不悟的走下去?”
林葉又笑起來,他真的是一個不那麼喜歡經常笑的人,但今天,他笑得好像有些多了。
是釋然吧。
他說:“小姨,也許這仇恨與我無關,但......他們沒挑錯人。”
謝云溪一怔。
林葉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用力的把這口氣吐出去。
他說:“所:“所以真的應該佩服天子,他是真的會選人,當我已經到了這個位置之後,這件事擺在我面前,我就是抗拒不了。”
謝云溪道:“如果那些仇恨都是假的,對於你來說都是假的,你爲何還是抗拒不了?”
林葉說:“因爲,我是正確的那個,恰好我也知道什麼是正確。”
林葉說:“如果怯莽軍和大將軍的仇真的與我無關,那都不重要了,這個仇我已經揹負了快二十年,已經是我的命。”
“就算沒有這個仇,如果有機會將腐爛的大玉一刀全都砍了去,這一刀,我還是抗拒不了。”
謝云溪就那麼看着林葉,眼睛越來越紅,她本來還能強忍着的眼淚,在這一刻也止不住的流出來。
“很棒啊......”
林葉笑道:“這個計劃真的是太漂亮了,用我這樣一個人一刀把大玉砍個半死不活,可那只是看起來的半死不活,實際上,這一刀砍下去,大玉新生了。”
這種事,拋開一切不說,單純只是這種事,林葉還是抗拒不了。
天子看中的林葉的正確,正是因爲林葉知道在這個時候什麼是正確。
“其實,想想還挺爽的。”
林葉閉上眼睛說道:“在我明白過來的那一刻,我腦子裏已經有他們血流成河的樣子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語氣依然溫柔,可是,隱隱約約的還讓人有一種不得不生出來的寒意。
“幹了。”
林葉再次拉住謝云溪的手說道:“這件事除了我之外,誰也幹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