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這節骨眼上進去也不知是福是禍。
文哥兒對他哥倒是信心滿滿,拍着小胸脯安慰他爹:“大哥,沒問題的!”
那可是王陽明誒,肯定扔去哪都能發光發熱,他們只需要在旁邊搖旗吶喊就可以啦!
王華見文哥兒對他哥信心滿滿的模樣,不知怎地有點頭疼起來。
他這兩個孩子都很聰明,可也都不叫人省心。
上回他還聽謝遷說文哥兒搗鼓出一張卷子把人謝豆給考哭了。
等王守仁回京,他這個親爹要遭受的譴責說不準就是現在的雙倍了?
王華心裏有那麼一點點後悔。
早知如此,就不寫信給大兒子了。
自從得知王守仁要歸來,文哥兒就期待得很。
尤其是知道王守仁要以歲貢生的身份去國子監讀書,他更是快樂得不得了,大佬也要承受讀書的苦,多棒!
到時候他可以用送哥哥上學的名義,去國子監溜達一圈,開闢個可以去參觀的新地圖。
誰會忍心拒絕一個好學弟弟想跟着哥哥去參觀當代最高學府的請求呢?
至於他哥是不是得承受上學之苦,那就和文哥兒沒關係了。
自己的苦難,要自己承受!
文哥兒計劃得非常好,每天勤勤懇懇數着日子等他哥歸來。結果一直到快臘月了,他才從他爹那兒得知他哥在最新的家書裏說的是“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這話可真是耳熟,耳熟到文哥兒懷疑他哥還沒出發。
既然盼不回親哥,文哥兒也只能繼續勤勤懇懇讀書。
他如今說話已經很利索了,每天讀完書就給謝豆他們講故事,上侃天文,下侃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談,聽得謝豆他們目瞪口呆之餘還深感慚愧,覺得自己懂的實在太少了。
幾個小豆丁就這麼聚衆讀書到臘八,文哥兒想起來了,臘八迎貓貓!
文哥兒一大早就跑廚房央掌廚的劉叔幫忙準備貓食,虔誠地搞起了(自創的)迎貓儀式。
小破福袋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久沒見到貓貓啦!
也不知是不是臘八真有什麼特別之處,臨近中午,那只有着金澄澄貓眼的狸花貓還真從院牆上落了下來。
文哥兒本來在屋裏很沒恆心地亂翻書,餘光掃見那隻貓兒後馬上跑出去伸手摸了好久。
比起夢裏的冷淡,貓兒一點都沒躲着他的爪爪,只在進食過程被幹擾時才抖了抖耳朵,擡起腦袋用那圓溜溜的貓眼瞅着文哥兒。
文哥兒趕忙挪開手哄道:“你喫,你喫,我不摸你了!”
王華和趙氏沒想到文哥兒還真把那野貓兒迎來了。
見那野貓兒喫飽喝足又一溜煙跑沒影,王華對沒擼貓沒盡興的文哥兒說道:“你與這野貓兒倒是挺有緣。既然你這般喜歡,不如下次備個籠子把它哄進去,到時候留下來多養幾天它應當就不會跑了。”
文哥兒聽了很有些意動,可很快又搖搖頭說:“它不喜歡籠子。”
記王華也就沒再多說。
王守儉已經搬回楊姨娘身邊,晚上文哥兒是一個人睡的。
他睡到下半夜又開始做夢,夢見那隻流浪貓被抓進籠子裏,一直在齜牙咧齒地撓着鐵籠。
小孩兒瞧見了,衝上去說:“它是我養的,它是我養的!”可是根本沒用,貓兒還是被人帶走了,說是要大人出面才能認領。
他爲什麼不是大人呢?
他爲什麼不能一下子長大呢?
小孩子回去後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可傷心了,直至聽到窗外傳來兩聲熟悉又陌生的貓叫,他才驀地止住眼淚。
小孩子跑過去打開窗一看,就瞧見貓兒蹲坐在那裏甩尾巴。
它雖然渾身是傷,看起來卻精神得很,那黃澄澄的眼睛裏彷彿寫着類似於“你哭什麼”“你好軟弱”的嫌棄話。
小孩兒淚珠子又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難過地抽噎着說:“我養你好不好?”他哭得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噙着淚反反覆覆地問貓兒,“好不好?好不好呀?”
那天夜裏,那隻最不喜歡籠子的貓兒主動走進了小孩兒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