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戲明 >第190章(胡寫瞎寫)
    楊一清既然讓學生給帶信,信中自然少不了誇讚學生的話,

    李東陽讀完後便對眼前的後生更爲喜愛。他收起信,瞅了眼剛纔一直湊在自己邊上探頭探腦的文哥兒,擡手薅了把他的腦袋,笑道:“往後可不能隨便偷看旁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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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換成旁人,他自然不會膽大包天地偷看,李東陽不同,李東陽和許多人的往來信件都屬於半公開狀態,遇到特別有趣的還會帶到文會上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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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夢陽能考出個解元,過目忘不忘不知道,一目十行的能力還是有的。他把文哥兒的“大作”讀完了,看向文哥兒這個小娃娃的眼神就變得有些複雜。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文哥兒是正月初一出生,今兒剛好六歲。六歲寫起文章來便能這樣旁徵博引,當真很了不起。

    實際上在楊一清那邊,李東陽的來信同樣處於朋友圈公開可見狀態,他們參加楊一清主持的文會時也沒少聽到李東陽這個“小弟子”的佳作和事蹟。

    只是人不在眼前,大家都還意識不到六歲是多小一娃娃。現在面對面見了,李夢陽才意識到“六歲”以及“小神童”是怎麼個概念。

    “我還是頭一次瞧見這種叫人耳目一新的看法。”李夢陽望着文哥兒調侃,“若是多攢一攢,說不定可以出一本別開生面的詩話。”

    明朝讀書人大多最愛讀《滄浪詩話》,可以說是大夥品詩的指導方針。

    詩讀得多了,自己也愛寫,比如李東陽寫《懷麓堂詩話》,楊慎寫《升庵詩話》。

    要是文哥兒點評唐詩,李東陽可能還會覺得他還有點不夠資格,可要是侃侃宋詩就沒什麼所謂了,反正大夥都覺得“詩在盛唐”,集體輕慢宋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像李東陽這位文壇前輩一樣什麼詩都讀一讀的,反而是少數。

    文哥兒聽李夢陽這麼一提議,倒是真有些意動。

    今年他可是王六歲了,該給王六歲留下點值得紀念的東西。看看去年的王五歲還蹭了本《幾何學》的二作呢,王六歲怎麼能輸給王五歲!

    文哥兒道:“師兄的提議很棒,我要是攢夠了稿子,一定出一本專講美味的詩話。到時候師兄你可要給我寫序!”

    這一聲師兄叫得順口至極,李夢陽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仔細一琢磨,楊一清算是他老師,李東陽算是他師伯,文哥兒這麼喊倒也沒錯。就是算算文哥兒的老師數量,李夢陽就對他有幾個師兄弟感到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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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夢陽道:“有西涯先生他們在,哪裏輪得到我來寫序?”他很是謙遜地給文哥兒分析起來,“何況我若是沒能高中,到時還不一定在京師。”

    文哥兒道:“師兄你可是解元,怎麼會不中!”

    他又給新來的師兄介紹了一下羅玘,說這位羅師兄也是解元出身,京師真是三步一解元、五步一狀元,你科考時沒考過第一都不好意思和人說話!

    羅李兩解元對視一眼,都覺得對方儀表堂堂,頗閤眼緣。

    羅玘笑道:“師弟放寬心,會試與鄉試差不離,你只要正常發揮定然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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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東陽素來是愛熱鬧的,多了個後生只覺談興更濃,四人圍爐閒談古今詩詞,不時捧着熱飲子喝上幾口,只覺身心都十分愜意。

    不多時,有人來報說燒鵝烤好了,李東陽也不嫌葷腥壞了書房的清雅,直接叫人把燒鵝端了過來。

    由於李東陽特意吩咐過,所以這燒鵝烤的時候特意撒了不少花椒,如今片成薄薄的一片片,每一片都散發着誘人的香氣,香得文哥兒直接把李白杜甫全忘了,期待不已地看着那盤香噴噴的烤鵝。

    李東陽瞧見他那饞樣,給他夾了一片皮脆肉嫩的鵝胸肉,樂道:“來,先給你來一塊‘放翁烤鵝’。”

    文哥兒從來不知道客氣爲何物,登時樂滋滋地接了過去,啊嗚一口把送上門的那片“放翁烤鵝”咬了大半。

    有李東陽和文哥兒起頭,羅玘兩人自也不再拘束,都取了筷子夾肉喫。

    不知是不是因爲文哥兒喫得實在很香,四人圍着爐子把一盤烤鵝分了個乾乾淨淨,很有種與陸放翁跨時空聚餐的快活。

    陸放翁說得果然不錯,燒鵝加花椒果然香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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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哥兒喫飽喝足,溜達出李家準備歸家,看到不遠處的丘家府邸又想起自己還沒去給老丘拜年。他摸了摸自己剛收穫了一輪點評的新作,大搖大擺地揣着它去找丘濬,和丘濬說起自己要寫《喫喝詩話》的事兒。

    丘濬額頭青筋跳了跳,說道:“你這是什麼名兒?”

    這種玩意他都不想擺在自己書架上!

    文哥兒道:“先生他們聽了都說好!”

    丘濬心道李東陽果然是不着調的,自己一天到晚瞎寫,還鼓勵文哥兒寫這種亂七八糟的玩意。

    丘濬又睨了他一眼,那眼神裏的意思是“我怎麼覺得就算你成了王九十六歲還是愛胡寫瞎寫”。

    要是讓他學着《滄浪詩話》那樣點評什麼詩之法、詩之品、詩之體,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丘濬雖是不太看好文哥兒這本詩話,卻還是接過文哥兒的新作讀了起來。

    文哥兒吸了吸鼻子,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沖沖地問:“您蒸了‘閣老餅’嗎!”

    李東陽要是在這兒,一準要說文哥兒胡說八道。分明是李夢陽鼓動他寫的,怎地就成他這個老師乾的了?他只是沒有反對罷了!

    對於理學推崇者來說,最崇高的追求自然是做到“存天理,滅人慾”(此處指對自己的要求)。

    文哥兒聽了直點頭,表示丘濬這個名字實在太棒了。

    可惜李東陽不在這兒,根本沒辦法替自己辯駁。

    事實上要論南宋哪些詩人在元、明、清以及近現代評價最高,那陸游、楊萬里、范成大這三位私交甚篤的好友是排得上號的,三人都屬於到後世還有詩作被選入教材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