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戲明 >第 315 章 第 315 章
    文哥兒瞎琢磨了半天,才發現這個命題不太對味。

    對哦,他又不搞變法,沒必要那麼執着地給自己找個超長待機的好老闆。

    當然了,要是真有個好老闆還是挺不錯的,畢竟誰都不願意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幹活。

    只要小命沒事,別的都不是事兒!

    當務之急,還是先考個編,考完了纔有資格考慮要不要跟着老闆幹!

    文哥兒在勤勤懇懇的備考生活中迎來了弘治九年的新春。

    作爲新鮮出爐的浙江解元,他過年本該有不少應酬,不過因爲他年紀太小,很多事都直接免了,倒是給他營造了一個比平時更加安寧的讀書環境。

    連年後的元宵節他都沒出去玩,也沒有在跟着朱祐樘父子倆去看花燈,只有新社每旬的聚會能讓他過去露個臉。

    可以說是非常有臨時抱佛腳的勁頭。

    畢竟這可是要跟大明兩京十三道篩選出來的牛逼讀書人同臺競技。

    已經辛辛苦苦考到這兒了,接下來不好好考就太對不起這一整年來的準備!

    過了元宵節沒多久,今年的考官也敲定下來了,會試主考官是周經和王鏊。

    兩名主考之中,往往一個官職高點,負責把控全局;一個官職略低一點,負責把活給幹了(要是出了什麼事還得負責把鍋背好)。

    像這位周經就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相當於吏部二把手,去年曾跟李東陽、謝遷一起作爲六位入閣人選呈到御前,最後因爲朱祐樘更屬意李東陽兩人而淪爲陪跑。

    王鏊目前只是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

    文哥兒入翰林讀書時周經早就離開翰林院在禮部、戶部輾轉任職,他沒怎麼接觸過這位周侍郎,知曉對方是考官後還偷偷跟謝遷嘀咕了幾句,說這位周侍郎會不會因爲上次陪跑的事不高興?

    謝遷瞧了他一眼,冷不丁地問道:“當初回浙江鄉試時,你們便是這麼編排碧川的嗎?”

    文哥兒沒忍住露出了一絲“您怎麼會知道”的驚異表情,接着他很快反應過來,矢口否認道:“沒有的事!我怎麼會編排碧川先生?我從來不在背後說別人壞話!”

    那都是錢福乾的事,和他王小文有什麼關係?

    他纔沒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這人可君子了!

    謝遷一眼就看出文哥兒的心虛,知曉錢福肯定把自己與楊碧川之間的恩怨給文哥兒講了。

    錢福那性格確實跟官場格格不入。

    謝遷娓娓教育道:“科舉乃是朝廷的掄才大典,誰都不會輕忽對待,便是長輩之間有什麼矛盾也不會特地針對你一個小孩兒。何況松露他爲人最是清正不過,豈是那種會懷怨在心的人?你是去應試的,到了考場上只要用心答題就好,不必管這些考場之外的事。”

    謝遷沒跟文哥兒說的是,他、李東陽以及周經當初可都是朱祐樘出閣讀書後同在東宮任職的,有過好些年朝夕相處的交情。

    哪怕周經沒能入閣,也絕對不會因着這種事跟他們翻臉。

    皇帝要選誰入閣本就不是他們能左右的,連劉健他們這些前輩也只有舉薦權。這種情況下沒選上有什麼好埋怨的?文哥兒哪裏知曉朝廷裏的人脈關係就跟蜘蛛網似的,經常繞來繞去全是一家親?他認認真真地聽完謝遷的教誨,最後小心翼翼地追問:“周侍郎的別號是松露嗎?”

    謝遷不明所以,微微頷首,回道:“對。”

    文哥兒張口就來:“青松清露皆是高潔之物,讀書人以此爲號再正常不過!”

    他誇完了,才興致勃勃給謝遷說起自己聽說過的一種美味食物。

    據傳這東西常生於松林之下,孕育於松風晨露中,許多人便稱呼它爲松露。

    松露產量稀少,味道卻特別棒,是一種十分珍貴的食材!

    有趣的是,聽聞有種母豬特別擅長尋找這種寶貝,所以它在雲南一帶它又有了一個相當接地氣的名字:豬拱菌!

    世人都嫌豬豬髒,卻不知這些髒豬豬竟能找到那世間至純至美之物!

    要是將來他有機會去雲南,一定趕着母豬上山找豬拱菌喫!

    謝遷:?????

    有那麼一瞬間,謝遷腦海裏莫名出現了周經被母豬拱的畫面。

    那畫面給人的印象過於深刻,以至於久久揮之不去。

    得虧文哥兒是跟他說的,要是這小子跑去跟李東陽講的話,李東陽肯定得樂不可支地跟周經聊聊豬拱菌的事兒。

    謝遷沉默了一會,對文哥兒說道:“你若是跑去松露面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到時候被黜落了可別怪到我和你三先生頭上。”

    這完全是這小子自己作的死,跟他們這些當老師的沒有半點關係!

    其實文哥兒聽謝遷喊的是周經的別號而不是周侍郎,心裏大概就有數了。

    有時候人跟人之間關係怎麼樣,一個稱呼就能看出來了。尤其是大明官場這種每個人的心思都彎彎繞繞的地方!

    文哥兒和謝遷閒扯了幾句,溜達回家繼續安心備考。

    誰是考官不重要,只要沒仇就好!

    二月初,文哥兒等人已經走完了印卷流程,專心等着三年一度的會試來臨。

    相比於考生,考試官提前兩天就入場鎖院了。

    除了周經、王鏊兩位主考官,還有十四位同考官。

    同考官主要負責接下來的閱卷工作,同樣是由翰林院和科部之中選,其中翰林院又佔了十一人,科部那幾個只是拉過來意思意思地維持科舉的公正性而已。

    不然全是翰林院的人,誰看了心裏都會犯嘀咕!

    因爲需要的同考官甚多,所以像靳貴他們這些翰林院新丁,也有一兩個被選過來當苦力。

    會試的閱卷工作比殿試要正經許多,每個考官有單獨的經房,理論上來說不能到處走動、相互討論(實際上是全程走來走去且熱烈討論)。

    其中《詩經》有五個經房(分配五個閱卷官),《易經》《書經》有四個經房,《春秋》《禮記》則分別只有兩個經房。

    從分配到的經房和閱卷官數量來看,不管是《禮記》還是《春秋》,選考人數都遠小於其他三經!

    如果文哥兒知道同考官的名單,肯定是覺得這也眼熟那也眼熟,不過同考官名單事先並不宣佈,所以文哥兒一時半會也不知道今年負責閱卷的人到底有誰。

    都快要進考場了,文哥兒也沒心思去打聽這些。

    他也沒有再埋頭複習,每日就待在家中跟弟弟妹妹玩耍,找他二哥王守儉下下棋,晚上睡了個飽覺,安安心心地等待開考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