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看着一個個的葡萄園,此時雖然都已經落了葉子,沒有了夏季裏那番果實累累的景象,但是母親還是認出來,這些都是種的葡萄,而且當時種葡萄的人都掙錢。母親誤以爲我們以此爲生,心想這營生還不錯,也就沒有過多地詢問牛二娃,我們當下的境況。
當走完葡萄園地段,來到山腳下時,看牛二娃還沒停下來的意思,母親忍不住問道:“還有多遠啊?”
牛二娃扛着米袋子,輕微的喘着氣,跟母親努努嘴說道:“媽,馬上就到了,在那邊!”
母親順着牛二娃努嘴的方向看去,山腳下一條小路,上面是一座不大的水塔,旁邊是一片墳墓。在墳墓的右側,小路下面,一排低矮的青瓦房。之前沒有交待過這一片墳墓,在這順帶說一下。這個地方距離X市的市區不遠,而且X市的外來人員比較多,有些人在這裏過世以後,沒有錢買公墓,就會在此尋一塊合適的地方,葬在這兒。這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片沒有人經營墓地。
母親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問牛二娃道:“就那排瓦房啊?”
“嗯,就那排房子。”牛二娃應道。
母親心裏頓時涼了,心想我一個好好的女兒,咋就選了這麼一個地方落腳呢?看這樣子,日子不好過呀!想那時候,好好的人家不去,非要跟着這個牛二娃,這下好了,喫苦受罪的日子還在後頭嘞。唉,算了,算了,來都來了,還是先看看女兒再說吧。
母親跟着牛二娃,到了門口,牛二娃推開房門,招呼着母親進了屋。
聽見聲音,我一骨碌從牀上坐起來,從沒想到母親她能摒棄信仰裏的一切教條親自來看我,心裏是既緊張又害怕,緊張是因爲當時自己的一意孤行搞得一家人不得安寧,心底裏的那份無奈和愧疚,害怕是因爲擔心母親看見我眼下的境況生氣而罵我。慌亂地不知道怎麼纔好,用手抹了一下臉又理了理零亂的頭髮,笑着招呼母親道:“媽,你來了。”
“是啊,二娃回去說你生了,我就來了。”母親的聲音裏有些難過。
牛二娃放下米袋子,給母親接下了背篼,端了出去,放在外屋,母親跟了出去,對牛二娃說道:“你先把雞放出來,用繩子拴好,不然你這地方,跑出去了麻煩。”
“好!”牛二娃應了一聲,便依着母親的辦法,找了繩子將幾隻雞都拴住了,看牛二娃拴好了,母親才放心地進了裏屋。
“媽,你坐嘛!”我招呼母親在牀邊坐下。
母親側着身子湊過來,掀開被角,笑着說道:“我先看看這個小豬豬,長啥樣吶。”
我微笑着將小傢伙抱起來,並輕聲說道:“陽陽,家婆來看你了。”
小傢伙閉着眼睛,忽然笑了。
母親一看,呵呵笑道:“呵呵·····這個小豬豬都會笑啦。”
“媽,肯定這個娃曉得他家婆來了,就笑了,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他笑過,這是第一次。”我欣喜地對母親說道。
“呵呵······小豬豬······”母親溺愛地摸了一下小傢伙的嘴脣,逗弄着他,小傢伙也不負母親的期望,歪着嘴伸出舌頭舔來舔去。
“是啊,每次一摸他的臉,都這樣。”我說。
這時牛二娃進來了,他跟母親說道:“媽,你就在這陪雪芳啊,我做事去了。”
“嗯,你去忙你的吧。”母親回道。
待牛二娃走後,母親環視了一眼屋裏的境況,心疼地說道:“女兒啊,你受苦了,你這日子以後咋過哦?”
我心裏一陣難過,沒有言語,此時我啥話也說不出來。
母親悠悠地說道:“想那時候,你郭表叔家,家大業大的,兩兄弟人材也不錯隨你選,你都不要,現在選了這麼一個,要啥沒啥的!唉······以後有的是苦給你喫的。”
話說母親提起的這郭表叔,是父親的親大姑家兒子,開始因爲家境貧窮,給人做了上門女婿,人老實本分,再加上夫妻倆都勤勞能幹,把家裏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條的,還修了一棟大房子,日子過得也算紅火。唯一不足之處就是生了幾個孩子都是女兒,不甘心都是女兒,後來又接着生,有了兩個兒子,這就是母親提到的那兩個兒子。
他們兩兄弟,大兒子比我大兩三歲,個子不太高,但是人很精明也很勤快,小兒子跟我同年生的,比我小二十來天,個子高一點,比老大帥氣能幹。小時候上學,兩兄弟都跟我一個班級待過,倆都成績不好,總是留級,在我眼裏,倆都看不上。
可這郭表叔呢,跟父母親提過很多次,如果我沒考上大學出去工作的話,一定要在他家,兩個兒子隨我選,哪個都可以,還說不管我願意哪一個,都會重新給我修一棟新房子,而且我家的每一季農活都給全包了。
那時因爲我還在上學,父母親還一心指望這我能找份安穩的好工作,給他們臉上爭光,也就一直都沒有同意此事;而我也在暗地裏知道了這事,所以一直逃避着他們一家人。
結果,卻天不遂人願,一系列的變故,再加上牛二娃母親的陰謀,導致了我如今慘不忍睹的下場。
“也真像俗話說的那樣,七選八選,選個漏油燈盞!”母親仍在絮叨着埋怨我。
我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裏打着轉,哽咽着說道:“我也不想這樣啊·····”
一見我兩眼淚花,母親馬上自責道:“唉,你看我這嘴,咋在這時候給你說這些呢?都忘了你這是坐月子了。”
母親起了身,跟我說道:“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現在啥都不要想,就安心地把這娃帶好就好了,慢慢會好起來的。”
我順從地將小傢伙放下,自己也躺下了。母親給我掖了掖被子,問道:“你咋沒戴帽子呢?”
“屋頭沒有帽子,我也不曉得要戴帽子。”我說道。
“你這坐月子吶,要戴個帽子的,受了風的話,年紀大些了會得頭風的,到時候,風一吹就頭痛,這月子裏一定要保養好。要是實在沒有,你就拿一個帕子包一下頭也可以的,萬一不行,用件衣服裹一下都行啊。”母親擔憂地說道。
“噢,那我有一個枕巾,就用枕巾包吧!”說完,我從牀上的包裹裏找出了一張新枕巾,纏在頭上。
這時,外屋的門吱呀一聲響,牛二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