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娃洗碗的時候,我隨意的問他:“你去哪兒找幹穀草啊?人不熟的話,估計不好找哦。”
牛二娃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也不曉得噢,這裏幾家人,就只有高粱紅家種了田的,但是太遠了,估計他自己家都沒有拿回來用,那天晚上拿來給你接生用的都是羅麗芳特意幫你去別人家要來的,不能說現在又找人家再去幫你討吧?”
“那當然不行了。”我回道。
“要不,我還是去二姐家找點吧,他們家裏應該還有,順帶把背篼給她還回去,不能說給你肉喫,還帶背篼給一起吃了吧?”牛二娃想了想對我說道。
“要得!你去嘛!早去早回來!不然我有時候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卻沒有人搭把手。”我立馬就答應了他。
“但是······”牛二娃吭哧半天,沒說出話來。
“啥呀?要說就說唄,還有啥不能說的啊?”我問道。
“就是·····我·····沒錢了······”牛二娃紅着臉結結巴巴的說道。
“啥?你沒錢了?你去王家溝礦山掙的錢,就這麼幾天都用完了?沒見你買些啥回來啊?”我急赤白眼的跟他吼上了。
“你不要急嘛!聽我跟你說!”牛二娃一看我急了,他也急忙解釋起來:“你看,我去王家溝礦山上,就那麼幾天功夫,雖然說一車石頭有那麼五六塊錢,我們可是四五個人分吶,裝一車,也只能分個塊把錢,有時候還沒有車裝石頭,我們連飯都沒得喫吶,那些天就掙了二十來塊錢,這幾天坐車,來來去去的花了,那天請客還買了菜,你說我還有錢不?”
“那天請客你也就買了一點素菜,肉是二姐家拿的,你說買那點菜花了好多錢?”我生氣地質問着他。
“喏·····這·····幾天了,你····還跟······我算賬,我哪還記······記得啊!”牛二娃又開始結巴了,每次只要他說話一結巴,我就知道有貓膩了。
於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咄咄逼人地問道:“記不得了?還是又把賬給算錯了?”
牛二娃忙擺着手說道:“沒····沒·······只是······”
“只是啥?你說啊!”我不由得大聲地吼了起來。
牛二娃突然從嘴裏蹦出來了兩個字:“落了!”
“落了?就那麼一點點錢,你也能把它給揣落了!你簡直就是個人才!”我連譏帶諷地把他好一頓數落。
牛二娃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垂着雙手站在牀面前,任憑我叫罵着。
見他不再還嘴,一副垂頭喪氣的窩囊樣,我是恨不得把他給撕巴了,抓起枕頭扔了過去,砸在他身上,他也不曾躲開,只是伸手抓住了枕頭,抱在懷裏。
我拿他沒辦法,自顧自地生起了悶氣,不再理會他。
站了許久,他才小聲地問道:“那我現在還去不去二姐家?要不我走路去,背一些回來?”
我惡聲惡氣地說道:“等你走到那兒,天都黑了,明天再走回來啊?”
牛二娃一臉無奈地看着我,等着我給他答案。
我靜下心來想了想,把母親離開時塞給我留着急用的二十塊錢掏出來,給了他並說道:“這二十塊錢是媽給陽陽的,現在給你吧,快點去,早點回來!”
牛二娃接過錢,提着背篼去了他二表姐家,我又在家裏開始帶娃模式。
看着懷裏熟睡的娃,那紅撲撲的臉蛋,小巧的鼻子,鼻翼隨着呼吸一張一合的,肉嘟嘟的小嘴巴,微微開啓,時不時還一個人自顧自地笑着,看上去很是可愛。
回想着母親說的話,還有剛纔那一幕,我心裏不由自主地難過起來,要是這日子就照這樣過下去,將來可咋辦哦?如今坐個月子喫的全靠親戚朋友送,穿的暫且不說,就憑牀上這些破棉絮,我都不知道能抗過幾個冬天。
心裏一片迷茫。
話說母親乘車回到家裏,父親也剛從地裏回來,看見母親就問道:“你咋那麼快就回來了,娃兒乖不?”
母親笑着說道:“娃倒是乖哦,長得又還好看。”
父親說:“那你咋不在那兒多呆一天,幫雪芳帶哈娃呢?”
“唉·····你就嫑說了,看她那樣子,我在那兒也沒辦法哦,屋頭沒有錢,喫的也靠買,竈頭也沒有,牀鋪沒有,解手的地方都沒有,你說我在那多待一天,他們多負擔一天,何況我也幫不上忙,娃是雪芳帶,家務是牛二娃做,我還不如早點回來,在自己家裏舒服些。”母親嘆息着跟父親絮叨起我和牛二娃的境況。
“唉····你現在說啥也沒得用了,當初是雪芳自己心甘情願的,再苦她也得受着,自找的。”父親說道。
“這也不完全怪她自己,要不是你聽信雪梅的話,結果不會是這樣的,雪芳也不會這麼苦。”母親埋怨父親道。
“這咋還怪我頭上了?是她自己要願意的。”父親反問道。
“你要不逼倒人家拿三千五百塊錢來,雪芳會去人家啊?”母親質問着父親:“那時候雪芳讓你把那三千五百塊錢給她,你也不答應,現在咋樣?錢也沒得到,人也走了,名聲也丟了,你滿意了吧?”
“哼!你硬是找不到怪的了,怪我頭上來了!”父親氣極,狠聲說道:“不跟你扯了!”一甩手走開了。
這頭,牛二娃去了耿會家裏。
進屋以後,牛二娃將背篼放在了屋檐下,跟耿會說道:“二姐,我把背篼拿回來了啊。”
耿會從堂屋裏出來,說道:“老表,就放在這兒吧,我用的時候好拿,你進屋坐一會兒吧!”
“嗯,好嘛!”牛二娃應着進了堂屋,自顧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耿會給牛二娃倒了一杯水,問道:“娃還好吧?乖不乖?”
“二姐,娃很乖,長得可好看了!”牛二娃笑容滿面的回道。
“嗯,娃乖就好,你要幫着媳婦兒把娃帶好哦!這大冬天的,注意不要凍感冒了,不然很麻煩的!”耿會叮囑道。
“二姐,你放心好了,我會幫着雪芳帶娃的。今天我來你們這兒,就是想給你們找些幹穀草回去鋪牀的。”牛二娃說道。
“鋪牀?現在那個還用穀草鋪牀哦?啥子年代咯!”耿會驚訝地問道。
“二姐,我們沒有棉絮墊,牀太硬了,她現在坐月子,對身體不好,也有點冷,我就想着找點幹穀草回去給牀鋪一下,暖和一點,他們孃兒倆睡着也舒服些。”
“找啥幹穀草哦?何況你也不好拿,上下車不方便!我屋裏還有一牀被子,給你拿去先將就用着,以後你有了再還我。”
“二姐,那太好咯!我就不用那麼麻煩了。”牛二娃高興壞了,只差蹦起來了。
“噢,你家有水瓶沒得?有奶娃兒,要有個水瓶才方便。”
“水瓶?沒有!”牛二娃搖着頭說道。
“那我找一個給你,拿去用!”耿會說着去了廚房找暖水瓶。
不一會兒功夫,耿會就拿着一個暖水瓶出來了,遞給牛二娃說道:“來!先拿去用着。”
牛二娃接過暖水瓶,耿會又進裏屋去抱了一牀被子出來,放在沙發上,找來一根蛇皮袋子,將被子裝上,順手在堂屋的茶几上拿了兩瓶麥乳精裝進袋子,並囑咐牛二娃道:“這個麥乳精,在他沒有奶喝的時候,用開水衝一下攪化,晾的溫熱的了,就可以給他喫一點。”
叮囑完一切該說的話,耿會又送牛二娃上了車,纔回家忙着她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