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臨走時說的狠話一樣,將近一年的時間,牛老三都沒有跟家裏人聯繫過,包括我們家。
直到年底的時候,在她婆婆的勸說下,纔跟丁老二一起帶着他們剛滿四十天的女兒回了王家溝農場父母家裏,看望一下父母親。
且說牛老三負氣離家以後沒幾天就是牛老六的婚期了。
牛母原打算從丁家撈一筆彩禮錢來給老六撐臉面的,沒想到弄巧成拙,一分錢也沒撈着,還讓牛老三恨死了這一家人。
可不管怎麼樣,錢沒有弄到,老幺的婚禮仍然要辦得體體面面的。
也許這六個娃當中,只有這個幺女出嫁才能辦上一場酒席了。
當初老大秀娃兒出嫁時,大女婿家拿的彩禮很少,家裏沒有錢填補,只是簡單地辦了幾桌酒席,就將人送去了何家;
而老二若不是自己耍點計謀的話,估計到現在也是光棍一條,好在後來也稀裏糊塗地就接回了李雪芳這個兒媳婦兒,別說是辦酒席,連該給的彩禮錢都一分沒出,那時候還鬧得大家都不痛快。
現如今孫兒都倆個了,兒媳婦兒心裏還擰着一股勁兒,未曾叫過老倆口一聲爸媽。
即使這樣,也不敢去要求兒媳婦兒改口尊重自己,這都是自己活該,不能去怨別人;
這老三跟着小唐娃兒走的時候,收了彩禮,卻連一件換洗衣服都沒有,更別說是嫁妝了,而這一次去丁家,同樣也“光”着身子走的,啥都沒有;
再看看老四和老五,一晃也快三十歲了,託了不少人,都沒能給他們找到合適的對象。
回想起當初哪怕是喫不飽,穿不暖,仍然拼了命的都想多生倆個娃,卻沒有想過到他們長大了,得要爲他們操多少心費多少神;
好不容易熬到他們都長大了,卻拿不出錢來爲他們安個家,實在是做父母的失敗······
無人的時候,想起這些年來的不容易,牛母也很是心酸,可家裏沒有錢,她也很無奈。
所以她下定決心,不管咋樣,得把老六這心肝寶貝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不留一點遺憾。
原本朱家拿過來的彩禮錢和水禮足夠辦酒席和牛老六的嫁妝,可中途有急事,把那些錢挪出來用了,一時間又沒辦法給湊夠這麼多錢。
萬般無奈之下,牛母只得找來家裏的三位男子漢商量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
商量來商量去都沒有研究出一個合適的方案,到最後還是老頭子提出來說:“老貓兒啊,要不我明天去礦山老闆那看看他能不能幫我們一把?你看要得不?”
眼下已經別無他法了,只能去試試運氣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牛二娃父親就急匆匆地去了礦山老闆家裏。
這礦山老闆是當地人,在王家溝農場邊的一個土坡上,開了一個採石窩子,專門開採山石賣給附近的村民作爲修房子用的基石。
這之前,父子幾人都來窩子裏給老闆幹過活。這老闆是一個爽快人,從沒拖欠過父子幾人的工錢,自然老頭子對這老闆也是忠心耿耿,實心實意地幫老闆幹活。
這次上門來尋求幫助,老頭子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老六的婚期就那麼幾天了,再不湊到錢,到時候一家人的臉面都沒有了。
但是老頭子心裏也沒有底,他不知道礦山老闆會不會顧及以往的情面幫這個忙。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牛二娃父親敲開了礦山老闆家的大門。
老頭子吭哧了半天,纔跟礦山老闆說清楚了來意。
等老頭子說完,礦山老闆才告訴他眼下自己手裏也很緊,沒有錢借給牛家,如果實在很需要錢的話,他可以幫忙去借一點高利貸,就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承受。
一聽說是高利貸,牛二娃父親猶豫了,這可是大事,得回家跟婆娘娃兒商量了才能決定。
回到家裏一說,牛二娃母親堅決不同意借高利貸,而牛老四和牛老五則同意先借來緩衝一下,等酒宴過後,收了禮金可以先還一部分,剩餘的再過兩個月春蠶下來,賣了蠶繭就可以還完了。
通過父子三人一陣勸說,牛母最終只得同意了這個辦法。
去跟人借錢,必須得寫一張借條。老頭子不識字,他不敢一個人去,就拉上牛老四這個小學生又去了礦山老闆家裏。
在礦山老闆的擔保下,從老闆的親戚那裏借到了三千塊錢。
但是利息有點高,一千塊錢一個月得給兩百塊錢的利息,也就是說三千塊錢一個月得要六百塊錢的利息。
對於一個沒有收入的家庭來說,這壓力很大的哦!
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此一條路可走。只有辦完酒席以後,一家人多辛苦一點,掙點錢回來,早些還掉,不然的話這利息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時候會還不起的。
錢借到了,宴請親朋好友的酒席辦了二十幾桌。
一番熱鬧過後,牛老六也風風光光地嫁給了朱家娃兒——朱一華,從此成了朱家人,開啓新的生活。
酒宴過後,收的禮金全部歸攏來不到兩千塊錢,還了一部分高利貸,剩餘的那一部分,只能緩緩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