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嫣然對此早已銘記在心。
就像她當年親眼目睹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爲了保護她而死在她面前一樣，有時候，渴求力量的原因並不是爲了傷害他人，而是在他人想要傷害自己的時候，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掉危險。
比如說，如果當時的她是一名鬥王。
悲劇就永遠不會發生。
也許……
“就不會太抗拒婚約。”
“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半山腰上。
陸淵當年把納蘭嫣然打昏過去的小亭子裏。
納蘭嫣然時隔三年。
再次坐在了這裏。
煮一壺茶，靜觀山風雲海變幻。
有些時候，成長就在一瞬間，當她站在此時此刻，回望三年前的一切時，仍然能感受到那種幼稚。
好聽點說，也叫天真。
除了這些感受之外，還能看到自己這一路以來的艱辛，就像是站在亭子裏，從半山腰的臺階看到山腳下的臺階一樣，好像每一個臺階上都浮現出了這三年裏她的每一分傷痛和收穫。
動搖了嗎？
其實早就動搖了。
從半年多前見到蕭炎那次，就開始動搖了。
她看見了蕭炎的付出。
看見了蕭炎努力的成果。
也看見了蕭炎豁達的心胸。
還要堅持嗎？
自然也要堅持下去。
不僅僅是爲了雲嵐宗的名譽，也不僅僅是爲了給自己這三年的努力一個交代，更是爲了給自己童年時的六年一個答案，不管這個答案是好是壞，她都努力過。
雖然說，她輸的概率可能更大。
“在看什麼？”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雲韻站到了納蘭嫣然的身後。
看了一眼山腳。
沉默片刻，隨後道：“你師兄他的品味還是不錯的，從這裏往下看，完全可以一覽無餘。”
師兄？
陸淵？
納蘭嫣然恍惚了一下。
又是片刻的沉默過後。
纔開口反問道：“師兄他……真的是叛徒嗎？”
雲韻也被這句話問沉默了。
在大多數人眼中，陸淵確實是。
畢竟在這個時代的傳統觀念裏，既然師門不是魔門，叛宗，也就相當於背叛了宗門裏的所有人。
重點是，宗門和宗門不同。
在很多修仙裏，宗門都是明哲保身的，門下弟子但凡做了錯事，都要送給大勢力賠禮，任人殺戮。
當然，鬥氣大陸上也有這種宗門。
但是，歸根結底都是魔門。
對外人狠，對自己人更狠。
也就是披了個宗門的外套。
實際上，根本就是養蠱場！
可以被稱爲宗門的，門下大部分弟子都是有情有義的，師父和弟子之間，真的就像是義父和義子一樣，就算沒能拜師，傳道之恩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恩，你的朋友都是在這裏結交的，甚至說，你的師長也都是在這裏認識的，你大概率會和你的師姐妹結成道侶，而你們的子嗣，自然也就會受到你們言傳身教的影響。
一代又一代。
也許會興盛，也許會衰敗。
但是，無一例外，集體主義都被髮揮到了極致。
這也是宗門和學院的區別。
換句話說，如果你是一名年輕人，修爲不高，在外面殺了一個想殺你的人，背景大有來頭，如果你身後是宗門，宗門頂多會賠給另一方大勢力足夠的物資，甚至不惜以開戰來進行武力制衡，當然，代價肯定是你自己出，如果你沒有，也可以先欠着，沒什麼是貢獻點不能償還的，總而言之，是絕對不可能把你交出去的。
但是，如果你身後是學院，學院可不會替你扛着這些責任，說白了，學院的底線只有一個——不管是誰，不在我學院內部搞事就可以。
堵門？
隨你們堵。
不管你們使用什麼方法。
就是不能在學院裏動手。
哪怕你們把學員的家人抓來了，要求這名學員出來，只要不進學院內部，就和學院無關。
學院只是學習的地方。
可不是託兒所，什麼都管。
當然，如果學員是因爲接取了什麼任務而動手，事後被追責，這份責任肯定是落到學院的頭上。
是學院的審覈機制出現了紕漏。
所以才把一些惹不起的目標放了進來。
而一但出現這種意外，學院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所以，學院最大的優點就是公平。
而宗門最大的優點則是足夠偏心。
誰不想要一個能和世界爲敵卻不願背叛你的朋友呢？
就像某位宇智波帶土先生。
可以用一萬種理由罵他。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如果他喜歡的女孩還活着，他給出的安全感也是天底下無人能及的。
是這個女孩肆意妄爲的資本。
因此，不理智的偏心纔有了宗門。
而宗門也是因爲偏心，才存在。
但是，被大部分知道的真相往往並不是真相，真相只會被少數人知道，然後，出於各種原因隱藏。
就像雲嵐宗。
只有寥寥幾個高層知道，陸淵的叛宗是有原因的。
手段太過殘酷了點。
但是，出發點是好的。
就算是在現在，雲山都承認，如果當時陸淵沒采取動手的舉動，將他打醒，他是一定不會聽陸淵勸誡的。
捱打要立正，說出來也是賤。
當然，道理依然是這個道理。
所以，就算他們這些被揍的人都知道陸淵沒做錯，相反，做的非常正確，對當時的陸淵而言，他肯定也認爲自己沒做錯，自然不可能留下，把黑鍋背在自己身上，畢竟他揍了老宗主，殺了大長老，把雲嵐宗鬧的天翻地覆，這些都是不少雲嵐宗弟子親眼所見到的事蹟。
除了叛宗……
似乎也只剩下叛宗了……
老宗主雲山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畢竟他也是要臉的。
想等到陸淵回來後，再解釋。
也算是用名聲給陸淵鋪路了。
不過，這兩年也沒什麼風波。
納蘭嫣然自然不知道，雲韻已經把她和陸淵的那些情感及決定告訴給了雲山，雲山這才停止把陸淵拉回來的念頭，暫且保住了自己的名聲。
因此，聽見納蘭嫣然這麼說，雲韻也只能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對與錯永遠都存在於心底，不要太在意別人的評價，也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也許，當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心裏反倒是輕鬆的，因爲他已經最好了承受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又何必去糾結名聲呢？”
“也對。”
“師兄他那麼優秀……”
“能一眼看中蕭炎這條潛龍……”
納蘭嫣然嘆了口氣，走出亭子，向山頂走去：“足以證明，師兄他的心胸氣魄早已超越了所謂的虛名，也許，師兄他註定是要和祖師比肩的人，雲嵐宗，也終究是無緣這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