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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月光清冷,水光泛着涼意,火光卻易讓人陷入回憶。

    孃親走的時候林嘉已經很懂事了,至今還記得那時候的惶然之感。從此就徹底是無父也無母的孤女。

    拭去眼角的淚,林嘉將最後一疊紙錢也填進去,看着火焰忽地旺了一下,轉頭叫小丫頭去水邊打水。

    小丫頭提着燈籠,拎着竹筒往水邊去。

    林嘉回過頭來,雙手合十,默默禱祝。

    便在此時,安靜的夜裏忽傳來枯枝踩斷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地清晰,也驚悚。林嘉一個激靈,霍然回頭。

    大晚上的,梅林竟來了人。

    身形矮的那個提着燈籠,身後跟着一個個子高的。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實不該有人的。夜幕,水邊,香燭……這些湊在一起再加上看不清的人影,着實讓人有些害怕。

    “誰?”林嘉顫聲問。

    對面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有些詫異:“是林姑娘?”

    這個聲音最近太熟悉了,每日清晨都要打交道的,可知是人不是鬼,林嘉舒了口氣起身:“南燭小哥?”

    但南燭怎麼這個時間到這裏來了?林嘉隨即僵住。

    南燭打着燈籠,隱約能照出他的臉。但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個子高高的人,身形頎長,看不清面龐,只被微弱的光勾勒出清雋的輪廓。

    但除了凌九郎還能是誰呢。

    林嘉緊張地看了眼地上的香燭貢品和沒燒完的紙錢,怯聲問:“可是……九公子?”

    南燭沒再說話,微微側身讓開,他身後的那個人影開口了:“在祭誰?”

    那聲音低沉冷清,果然是那位凌九郎。

    私祭被主人家捉個正着。林嘉垂下頭:“今天是我孃親的忌日。”

    那個冷清的聲音卻問:“那是你的丫鬟?”

    林嘉轉頭看去。遠處有一盞燈籠停在那裏,自然是小丫頭打了水回來卻發現有人來了,嚇得不敢過來了。

    她道:“是我姨母身邊的。”

    月色冷而朦朧。

    月下的少女眉眼映着火光,一分緊張,兩分怯怯,三分惶然,有一種無憑無依的單薄。年紀還小,還稱不上人間絕色,但絕對是對得起這一分月色了。

    只遠處嚇呆了不敢上前的小丫頭,絲毫的護主之心也沒有,讓人心中生出不喜。

    但她一個失怙孤女,還能怎樣?給她片瓦遮風避雨,給她衣食不至流離失所,凌府已經做到仁至義盡。

    這一刻,凌昭覺得“嬌弱”兩個字似也沒有那麼討人嫌了。

    或者該說是,這種無所倚仗的單薄感終究和那些炊金饌玉養大的造作的嬌弱是不一樣的,凌昭覺得可以給予一分寬容。

    “少失怙恃……”他輕聲呢喃,似有似無地嘆息,“待會記得將火滅乾淨。”

    林嘉肩膀都鬆了下來。

    這是第二次感受到凌九郎的善意了。

    她感激地福身:“多謝九公子寬宥。”

    月色下那個看不清臉的影子好像點了點頭,似乎又看了她一會兒,翩然轉身而去。衣袂拂動,仙人似的,和她好像隔了人間。

    南燭看了她一眼,追上去給凌昭打燈籠。

    他們走了,林嘉才真的放鬆下來。小丫頭也巴巴地跑過來,害怕地問:“那是誰啊?”

    “是四房的九公子。”林嘉低聲說,“別聲張,小心把火滅了。”

    兩個人把火燭都滅了,又小心把坑填平了,掩蓋了焚燒的痕跡,匆匆往小院去。

    路上林嘉跟小丫頭說:“就不要跟姨母說了,省得她又提心吊膽。”

    因凌府的人若要怪罪,自然不會去怪罪林嘉一個孤女,自然是要怪罪到杜姨娘頭上。

    小丫頭答應了,又說:“那就是咱們的探花郎呢,可惜我沒看清臉。姑娘,你不是見過九公子?他生得是不是特別好看?”

    林嘉道:“是的吧?”

    小丫頭奇道:“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怎麼還“的吧”?

    林嘉道:“我沒敢看。”

    小丫頭懂了:“也是,換我也不敢看。”

    林嘉道:“小聲些。”

    兩個人輕手輕腳繞過前面幾間院子,回杜姨娘的小院了。

    杜姨娘還給她守着門呢,等兩人回來了,才栓了門。問了問,林嘉自然說無事,便嘆一回逝去的堂姐,摸了摸林嘉的頭,一起洗漱歇下了。

    清晨起來一看,天空裏已經一絲雲也無,今天可見是個好天氣。

    杜姨娘才起,林嘉已經麻利地做了點心。

    這些事,杜姨娘也不刻意使喚婆子和小丫頭幫忙。林嘉未來不知道會落到哪裏呢,杜姨娘十分沒有信心。因爲她實在沒什麼能力給林嘉找個像樣的婆家。若是日後要過着小門小戶的清貧生活,沒有奴婢使喚,要日日親自操勞,不若讓她現在就習慣。

    杜姨娘的心思林嘉也是明白的。所以雖然院子裏有婆子有丫頭,但她不是她們的正經主子,也不怎麼使喚她們。

    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

    杜姨娘推開窗,正看見林嘉提上了食盒。

    林嘉看見小丫頭正給杜姨娘梳頭,一樂:“你手輕點。”

    才說完,杜姨娘就哎喲一聲按住頭皮,無奈地回頭嗔了小丫頭一句。

    這丫頭笨手笨腳的,其實不太會梳頭。但杜姨娘已經沒了夫主,三夫人作爲正妻還會梳髮髻抹脂粉修飾自己的形貌,杜姨娘這樣的寡妾已經完全不打扮了,日常就是梳個老氣橫秋又簡單的圓髻。所以丫頭手笨手巧倒也沒什麼關係。

    小丫頭縮縮脖子,其實倒也不怕。這兩位主子沒什麼油水,但勝在脾氣也好,都是和善人。不說打罵罰跪,便是掐啊擰啊這種小動作也是沒有的。

    最多嗔兩句。

    林嘉隔窗一樂。晨光照在她臉上,淡金朦朧。

    長大了必是絕色。

    看着她步履輕盈地走出去,杜姨娘失神許久,又嘆息。

    自己那堂姐也不過是中人之姿,還不如自己,怎地生出這般美貌的孩子來?

    這般美貌,又無依無靠,以後又落到哪裏?夫家可能保得她一生平安?

    想來想去也無解,因爲自己也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妾室罷了,唯有嘆息。接過小丫頭手裏的梳篦,緩緩梳理一頭長髮。

    按照規矩,林嘉是不往梅林北邊去的,她把食盒放在一棵老梅樹張開的枝杈上。只要等一會兒,南燭小哥就會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