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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凌昭凝視着她,眼中現出溫柔笑意。

    “路上聽季白的安排,該交待他的我都交待好了。”

    “好。”

    “到了北疆,聽沈侯的安排。”

    “好。”

    “嘉嘉。”

    “嗯?”

    凌昭道:“你須知道,最壞的情況,是回去京城,和太嬪相依爲命。”

    林嘉眼淚流下來:“你在這邊會有危險是嗎?”

    凌昭道:“別擔心,只是把最壞的情況告訴你而已。”

    林嘉道:“我不想再回去做什麼公主縣主了,說不定以後,又會拿我去什麼地方和親。”

    凌昭道:“那就讓季白報你在路上病逝,隱姓埋名地回去,只聯繫太嬪,悄悄在京外置辦宅子,安靜生活。”

    他強調:“只是假設最壞的情況。”

    凌昭平時不是這樣說話反覆囉嗦的人。但眼前情況特殊,可能就會與平時不同。

    林嘉心頭閃過疑惑,卻沒有抓住直覺。

    她只點頭:“好。”

    凌昭的目光格外地溫柔。

    他想再多看她幾眼。

    他想親親她的面頰和嘴脣,將她擁在懷裏。或者哪怕伸出手,幫她理一理微亂的鬢髮。

    可他的手擡起來,便又放下。

    因此處是曠野間,大路岔道上。他們與士兵雖隔得遠,不會被聽到談話內容,但那麼多雙眼睛都正看着。

    所以沒有擁抱,沒有吻別,甚至從離開京城就沒有再牽過手。

    兩個人就在此處分開,各奔了不同的方向。

    一日後,林嘉看到了嘉峪關。

    “我乃義德公主!奉聖命和親疏勒,有緊急軍情要面見甘肅總兵!”她前不久纔出嘉峪關向西和親,沒想到這樣回來。值守的將軍也是大喫一驚。

    驗明瞭身份,奉上了熱水熱飯乾淨衣裳。林嘉終於洗了個澡,也終於在正經的牀上睡了一覺。

    第二日立即啓程往甘州衛去。

    待到了甘州衛,見到了錢振堂,錢振堂大喫一驚:“殿下怎麼回來了?”

    林嘉呈上了凌昭的第一封信。

    錢振堂看完信眉頭就擰起來了。

    林嘉的心當下便是一沉。

    錢振堂看完信問了許多情況,林嘉都清楚地回答了他。待知道興王死了,錢振堂感覺頭很大。

    再問清凌熙臣沒跟着回來,他頭更大,責備道:“他留在那裏能幹什麼,就該回來領罰。”

    領罰二字劃過林嘉心頭。

    她其實隱約意識到,和親失敗,使團遭襲,凌昭可能要受到責備或懲罰,承擔責任。

    只一直還沒法騰出腦子來細想這個事。

    且內心裏又覺得,使團遭遇偷襲,並非是我們沒有把事情做好,而是外來之力的破壞。此爲不可抗之力,怎該由我們承擔責任。

    林嘉這個思想,純是普通人自然而然的思維。

    她雖也在凌府讀過書,但女子讀書和男子讀書,終究不一樣,此書非彼書。

    男子讀書,讀的是四書五經,聖人之道,學的是修身齊家,經世濟國。

    女子讀書,讀女戒,讀詩詞,讀的是三從四德和閒情雅緻。

    接受的教育不同,自然思維的模式就不同。

    林嘉忍住氣,問:“凌大人信中所寫,錢大人看到了,請問大人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錢振堂道:“軍國大事,殿下不必操心。殿下在此休整幾日,我安排人護送殿下回京。”

    林嘉聽了,便知道凌昭對此人的估測都是對的。

    她道:“我身負和親使命,疏勒之事,正該操心。大人可會出兵?”

    錢振堂斜眼看她。

    不知道這個公主是哪來的。錢振堂弄不清京城裏到底有多少宗女貴女,但皇帝只有三個閨女是大家都知道的,因爲皇帝若新添子嗣,哪怕是公主,邸報裏也會說。既沒有,就說明還是那仨。

    眼前應該就是個宗女。且被推出來和親,也不可能是什麼受寵的。

    錢振堂好歹是個封疆大吏,不至於怕個宗女。且和親失敗,她這公主頭銜不定還能不能保得住呢。

    “殿下既來和親,便該知道陛下態度。打不打,豈是我說了算。西疆的情況,我自會發軍報回京城,由陛下和內閣裁奪。”他譏諷道,“和親既未成,便不關殿下的事了。殿下只管平平安安回京城去,開開心心與家人團聚就是。”

    至於最後一句“以後嫁個好夫婿”想想有點小家子氣了,忍了沒說。

    林嘉脣角緊抿,內心焦灼,問:“那凌大人怎麼辦?”

    凌昭就帶了那麼一點人在塞外。

    錢振堂道:“他自己不肯回來領罪,我能怎麼辦。”

    林嘉問:“可否派兵接應?”

    錢振堂沒好氣地說:“你知道他在哪?”

    林嘉啞然。

    塞外天高地遠,疆域遼闊,且他又是不停移動着的。不似城市有街道有坊巷,給個地址,便不是太詳細的,打聽着也能找到。

    塞外是真的……沒法知道他人在哪裏。

    他若自己不主動回來,便是接也沒法接。

    心裏明白此人沒法爭取,沒再與他多費口舌。

    林嘉道:“我不在此停歇了,下午就出發。請大人爲我準備補給。”

    錢振堂道:“殿下何故匆忙。車駕儀仗衛隊,準備起來都需要時間。”

    林嘉不想告訴他自己是要去北疆找那位赫赫有名的沈侯,她眉毛倒豎,叱道:“本宮在此擔驚受怕,這等鄉下地方一刻都不想停留!我要回京城去!”

    “我也不要車駕、儀仗,我要騎馬趕回去!錢大人給我準備路上所需補給即可!”

    “衛隊我自己有,我帶回來六十人,大人的人還給大人,我還有四十多人,不需要錢大人另派人。”

    “我現在就要走!一刻也待不了!誰也別想攔我!”

    說到最後,一派貴女驕橫模樣,直如撒潑。

    錢振堂腦子裏現在想的都是怎麼給皇帝彙報西疆的事,也巴不得林嘉這個麻煩早點走,何況不用準備那些根本是爲他省事。

    錢振堂捏着鼻子答應了。

    林嘉和季白出到外面,見到錢振堂派給她的人,對季白道:“我們下午就出發,上路需要準備什麼,你與他說。”

    她頓了頓,道:“一切從簡,儘量求快。”

    事有不遂,季白心憂如焚,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