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落到道衍的耳中，卻彷彿九天之上的戰鼓擂動，轟鳴貫天地，令其不由駭然，旋即小心翼翼地擡眼望去。
最先映入道衍眼簾的，是前方不遠處的那株茶樹，其並不算高大，不過丈許，但卻蒼勁如虯龍。
而枝幹上的老皮開裂，像極了龍鱗遍佈。
更令人驚異的則是，滿樹晶瑩剔透的葉片，宛如美玉雕成，且每一片葉片的形狀都各不相同。
放眼望去，既有真龍、神凰、白虎等傳說中的仙靈，又有洪鐘、大鼎、寶塔、仙劍等相對常見的道兵之形。
皆流光溢彩，交織諸天大道神痕，瀰漫出令人迷失沉醉的道韻。
就在整株古茶樹都氤氳出神祕而玄奧的大道氣息的同時，那一節節枝幹中，還有旺盛如汪洋的生命源能潛藏，磅礴的生機若隱若現。
儘管並無那種沁人心脾的芬芳傳來，但道衍直覺，眼前的茶樹定然是一株傳說中的不死神藥無疑。
不論是滿樹流轉道韻的葉片，還是那神樹本體，比之道衍此前得到的幽冥草，其價值都遠遠超過。
畢竟，這可是一株完整無缺的不死藥，是連諸多極道至尊也要動心的神物。
然而，即便如此仙珍近在眼前，但道衍的目光卻只於其上停留片刻，分毫不敢逾越。
因爲，此刻，那茶樹下正有一人盤坐，其英姿偉岸，自有凌駕萬道之上的至高威嚴瀰漫。
雖然那人看上去不過是青年模樣，但其雙眸中偶爾仙霞流淌，旋即便有宇宙生滅、星河崩殞的光景一閃而過。
無需懷疑，眼前之人乃是一大生命禁區中的無上存在，俯瞰人世更迭，看遍紅塵變幻，恐怕早已不知活了多少萬年！
一想到這樣的禁忌存在如今就在眼前，而自己方纔還正旁若無人地在其道場中四處閒逛，想要順手牽羊，道衍的心中就忍不住打鼓，悚然神顫。
瑪德，不是都說禁區存在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眠嗎？古書裏的記載竟這麼不靠譜！
還是說，我的運氣當真就這般差，一來就剛好撞上至尊一覺睡醒翻個身？
道衍的心中欲哭無淚，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趁着至尊沉眠的時機“取”點機緣，可從來沒有想過真要和禁忌存在對上。
事已至此，即便道衍心中悔恨，但眼前一切皆成定局，他也唯有盡力保全自己這一條路了。
而老茶樹下，那禁區存在隨意的一眼望來，淡淡的目光中帶着一絲審視的意味，不由令道衍心中警鈴大作，頗爲心虛地低下了頭。
“至尊息怒！”略做思索，道衍的臉上旋即便浮現出格外恭敬的神情，且語氣懇切道：
“晚輩乃是自宇宙深處的荒蕪星域而來，數日前才降臨北斗。此前早聽聞不死山的赫赫威名，如今慕名而來，才知果然名不虛傳。”
“而得益於晚輩偶得的神祕道兵碎塊，其竟與不死山大陣生出感應來，我這才能夠深入不死山中。”
“晚輩一時糊塗，妄動了屬於至尊的神材仙料，還請至尊寬恕！”
出乎元皇的預料，他本以爲對面的道衍定會死鴨子嘴硬，即便打死應該也不會承認纔是。誰曾想，其居然會選擇如實招來。
不過，略微思索，元皇自然也洞悉了對方的想法。
顯然，道衍面對至尊，心中並沒有懷着絲毫僥倖。
其與至尊之間的差距當真宛如鴻溝天塹，若是後者有意，輕易便能洞悉前因後果，他即便再是花言巧語也難以迷惑對方。
正因此，他倒不如如實招來。
道衍心中早有考慮，若是對方對綠銅塊有意，他恐怕真能抓住這一線生機。
只可惜，事情的發展顯然出乎道衍的意料。
聽聞其辯解之言，那盤坐悟道茶樹下的偉岸身影只微微一笑。
而隨着其意念一動，道衍懷中的兩塊綠銅飛出，徑直沒入了對方掌中。
只見其觀摩把玩片刻，禁區存在旋即略帶感慨道：
“此鼎命中當有此劫，終究還是難逃碎掉的結局。”
元皇搖了搖頭，不再多言，綠銅飛回，而對面的道衍卻瞬間面如死灰。
顯然，禁區至尊對他手中的綠銅塊並不陌生，甚至很可能在其漫長的修行歲月中早已見過，並不爲奇。
事實上，從此前那仙殿的表現便可見端倪，身爲禁區之主又怎會對此陌生呢？
如今，就連他最大的倚仗——綠銅塊也無法引起對方的在意，道衍的心思急轉，迫切地想要爲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師門的期盼，故鄉的希望，以及他費盡心力尚未完成的最強進化液……他還有衆多抱負未曾實現，自然不甘埋沒在這不死山中。
只可惜，而今的他與禁區至尊的差距實在過於巨大，否則他也想搏上一搏。
盤坐悟道茶樹下的元皇並未出聲，只繞有興味地打量着對面的道衍，將後者的一切波動盡收眼底。
良久，元皇略帶笑意的聲音這才傳來：
“本皇若真想取你性命，還能留你到此刻？”
聽聞此言，道衍的心中一震，旋即豁然開朗。
此前，他一心只想謀得生路，早已方寸大亂，神思慌亂，倒是忽視了這最爲關鍵的一點。
禁區至尊是何等人物？
自己區區一個聖人境的小修士，在對方眼中無異於螻蟻，膽敢如此冒犯其威嚴，直接一指戳死便是，又怎會紆尊降貴見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後，道衍心中懸着的石頭終究落下，緊接着便主動將此前所取之物歸還。
其中不僅有幽冥草，竟還有晶瑩澄澈的輪迴湖水，瀰漫死亡氣息的黃泉、冥河之水，以及不止一種神性土壤。
道衍也當真是雁過拔毛，賊不走空。
見對面的禁區存在不語，道衍旋即又拱了拱手，語氣鄭重，主動開口道：
“晚輩今日斗膽冒犯不死山，若得蒙至尊寬宏，待日後成就極道果位，定登門拜訪，償今日因果！”
好傢伙，口氣還真大！
望着對面道衍那充滿自信的坦然神情，元皇忍不住心中吐槽道。
果然，每個古皇大帝本質上都信心爆棚，即便還未成道，也都認爲自己無所不能。
哼！你們這些傢伙，二世晚年就知道錯了！
心中思緒起伏，元皇的面上不顯，依舊是平和淡然的神情，對道衍之語不置可否。
那深邃無比的眸光望來，像是要將其洞穿，令對面的道衍心中忐忑。
就在道衍猶豫，是否要再度開口之際，元皇搖了搖頭，嘴角帶着絲笑意道：
“無需如此麻煩，只要你把這個簽了便是。”
其話音落下，虛空中旋即便有一張薄如蟬翼、不知由何種神物打造而成的神紙浮現，伴隨着萬道瑞彩蒸騰。
璀璨絢爛的仙光照耀中，道衍只瞥見其上似乎以古老的神文書寫着什麼，當中隱約有兩字是——
“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