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吉腦中有了一瞬空白。
“你說誰?”
“林姑娘呀,她從江南道回來了。聽到您已經出宮了,特來求見。”
長定公主府的門房,自然是從明光宮裏出來的人。
對之前鄭吉身邊往來親近的人都很清楚。
林姑娘,林珺姑娘,工部尚書的嫡次孫女,更是殿下的伴讀。
以往只要是林姑娘往宮中遞的牌子,殿下就一定會接下來的。
就算林姑娘沒有遞牌子,殿下隔三差五就要喚林姑娘進宮見面。
公主伴讀,就是公主身邊最親近的夥伴。
過去在明光宮,殿下最喜歡兩個人,一個自然是未來駙馬玉光郎君,一個便是林姑娘。
所以,哪怕林姑娘沒有拜帖,直接來到了長定公主府外,他還是前來稟報了。
換作以前,門房很肯定殿下會很願意見到林姑娘。
現在,他卻不確定了。
經歷過玉光郎君被拒進府的事情,門房一時也拿不準殿下的態度了。
但是林姑娘已經在府外候着了,他總不能不報。
反正,報過一次就知道以後怎麼做了。
鄭吉鳳眸出現了一絲浮冰冷意,她默了一會兒,才輕笑了一下。
“王淙。”她喚着門房的名字。
“你要是不想當門房,本殿可以將你換下來。”
王淙的確對她與何人往來十分熟悉,但這並非不可替代。
宋瓚已經來求見過兩次了,如今林珺又來求見。
已是第三次有人來求見了。
但凡京兆權貴人家,哪個欲拜訪之前,不是提前三天遞拜帖的?
遑論長定公主府!
她的府門,是那麼好進的嗎?
她先前拒了宋瓚的求見,她還以爲表達得很清楚了,王淙應該能領會了。
不想,他卻沒有悟到。
長定公主府的門房,如果連這點眼見都沒有,那麼……
這門房也不用當了。
王淙臉色瞬變,立刻道:“是屬下疏忽了,請殿下責罰!”
京兆權貴家的規矩,他當然懂得,換作其他人,他早就直接打發回去了。
但是不管是宋世子還是林姑娘,之前在殿下這裏的位置都是不一樣的。
他以爲……他能以爲什麼呢?
這是長定公主府,這本就是京兆的規矩和常識!
是他自己沒有守規矩,是他沒有做門房之職!
剛纔他還無比驚愕和委屈,此刻已完全反應過來了。
“殿下,是屬下錯了,請殿下責罰。”
他再一次說道,“疏忽”與“錯”,不僅僅只是差一字而已。
鄭吉能明白其中的變化,遂點點頭:“事不過三。”
王淙不是個機靈人,做事一板一眼,門房正是需要這樣的性子。
故鄭吉將他放在這個位置上。
現在看來,倒有些不合適了。
長定公主府和宮中畢竟不一樣,能夠進宮去見她的人本來就很少,而能來到明光宮的本就是經過她允許的。
王淙帶着先前的經驗來做這個門房,當然不行。
不然,此刻王淙就不會來報了。
是她給了他們這樣的印象,讓他們以爲宋瓚和林珺在她心目中不一樣。
這也是前世他們能如此順利謀害她的原因之一。
她不防,她身邊的人也不妨。
以後,都要改變了,想必王淙以後就明白了。
“是,殿下,屬下知道了!”王淙回道,語氣斬釘截鐵。
事不過三,證明他已經犯了第三次了。
若是過了,再有下次,那麼殿下所說的,將他換掉,就一定會成爲現實。
從今以後,他便知道宋世子和林姑娘在殿下心目中是什麼樣的位置了。
在他這裏,當然知道怎麼做了。
於是,在回到門房之後,他笑眯眯地說道:“林姑娘,今日殿下不見客,還請林姑娘先遞了拜帖,殿下看到拜帖,自會安排的。”
林珺萬萬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
她臉上掛着的笑容頓了一下,一雙明亮的眸子明顯蒙了一層黯淡,向來歡快的嗓音也似乎鳥粘雨一樣。
她身邊的丫鬟玉英見狀,隨即上前問道:“大人,這是不是弄錯了?殿下怎麼會不見我家姑娘呢?我家姑娘可不是普通客……”
“玉英!”林珺故意板起了臉,“殿下不見,自然有殿下的意思,那容得你一個小小的丫鬟多嘴?!”
說罷,她轉向了王淙,微微彎腰道:“婢子無禮,還請王大人切勿見怪。”
都說宰相門房七品官,王淙雖然無官無職,但是他是長定公主府的門房,拜帖得最先到他這裏。
一聲“王大人”,並不是對他,而是衝着他背後的長定公主府。
王淙心裏已經些微不悅,語氣便強硬不少:“無妨。林姑娘說得對,殿下的意思,豈容一個婢子妄自猜測?”
這個婢子對他怎樣,他倒無所謂,但是涉及了殿下,那就不是這麼說了。
“……是,王大人說得是,我以後會對她多加管教的。”
林珺說道,因爲她聲音自帶一股歡快開朗,便是說這種道歉的話語,也讓人覺得有種陽光照耀的感覺。
她看了玉英一眼,後者會意,立刻上前道:“請大人不要見怪,是奴婢無禮了。”
見到她們這樣,王淙也不再說什麼了,遂點了點頭。
“林姑娘,殿下有令,還請您稍後再來吧。”
這是主客的意思了。
林珺聽得很清楚,雖然極力維持着一貫的開朗,但是還是忍不住臉色一沉。
她從來沒有在鄭吉這裏收到過這樣的拒絕,而且還拒絕的這麼徹底。
她很肯定王淙不敢擅傳意思,這個不見,當然是長定公主的意思。
她真是想不明白,爲何會是這樣的狀況,雖然她已經聽到了多少,但是親自感受到又是一回事。
鄭吉怎麼可能不見她呢?
這是毫無道理的事情!
她不相信,怎麼都不會相信,這當中一定是出現了她無法控制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
她心裏都有些慌亂了,這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她呢?
但顯然,沒有人,要到她自己去想明白,直到她離開之後,她還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