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任務,對石定方來說完全沒有難度,甚至可以說非常簡單。
因爲章氏自己就懂得武功,且她們兩個從靖雲縣回到京兆,人生地不熟,也沒有與任何人有過多交往。
畜類偶爾帶女兒出街體驗京兆的繁華,章氏可以說是深居簡出的。
這樣的章氏,連閒雜人等都不會多見,又怎麼會有生命之虞呢?
但是石定方很清楚,殿下把這個任務交給他這個長定左率,那就表示這個任務不會這麼簡單。
章氏與程家之外的人毫無交集,那就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章氏的危險來自於程家內部。
因此,石定方越發審慎,所派去保護章氏母女的人都是長定率中武功數一數二的士兵。
但是,後宅陰險的手段防不勝防,哪怕長定率士兵武功再高強,因爲不能時刻貼身保護着章氏,百密一疏,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更準確地說,那些長定率士兵低估了程家人的噁心陰險。
這個世上,竟然還有如此殘害自家兄弟妻兒的人!
“殿下,章氏誤食了含有催情藥物的羹湯,我們的人發現了不妥,衝進去的時候發現章氏衣衫不整,程可易的堂兄強行欲對她行不軌之事,士兵們心急火燎,一時沒有更好的辦法,遂將兩人都打暈了帶走。”
石定方試圖將事情描述得簡單一些,但這個事情本來就無比複雜,實在簡單不了。
“殿下,章氏被李總管安置在偏殿裏了,至於那個畜牲,則被矇眼塞耳扔在演武場那邊的空房子了吧。”
末了,石定方這樣說道:“殿下,章氏這會兒應該醒過來了,您可要去偏殿看一看她?”
鄭吉想了想,問道:“章氏的女兒何在?”
“回殿下,章氏的女兒由得信的婆子和丫鬟照看着,還在歸德巷程家。”
當時情勢緊急,眼見着程家一大羣人就要破門而入了,士兵們質量來得及將兩人匆匆帶走,只留下了一個士兵在暗處觀察後續,同時也照看着那個小姑娘。
“據士兵們說,那個婆子和丫鬟是章氏從靖雲縣帶來的,是可信之人。”
鄭吉點了點頭,隨即起身,往安置章氏的偏殿走去。
再次見到章氏的時候,她不禁心生詫異。
眼前的章氏,和之前在京兆大街上見到的章氏,差別太大了,恍若兩人!
章氏應是剛醒來不久,整個人都是傻呆愣愣的,臉上還殘留着服用藥物之後的酡紅,衣裳雖然已經整理妥當了,髮髻卻還沒有梳好,看到出掙扎凌亂的痕跡。
但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神色憔悴,眼中沒有多少亮光。
整個人,有一種從心底透出來的疲憊倦怠。
這和之前那個英氣颯爽的婦人如天淵之別。
這纔多長時間?
歸德巷程家竟然可以讓一個人有如此大的轉換!
在程家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長定率士兵沒有發現的事情?
見到鄭吉出現,章氏雙眼動了動,隨即站了起來,朝鄭吉躬身行禮,沙啞着嗓音道:“民婦見過殿下。”
章氏張了張口,最終還是迎上鄭吉的眼神道:“民婦醒來之後,聽到外面的宮女在說‘殿下’,民婦唯一見過的殿下,就是您。”
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在確認自己無事那一刻,她就觀察了此房間內外的情況。
紫檀木的博古架,貢品石山子,還有博古架上擺放着的碧窯瓷瓶,無一不在昭示着此處的華貴。
這裏是比程家還要富貴的人家!
再加上她習武之人,耳力不一般,聽到了遠處宮女們的耳語,纔會有這樣的判斷。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她下意識想到的人也是長定殿下。
因爲,她在京兆這裏,唯一有過交集的貴人,便是長定殿下。
如果韶兒衝撞了長定殿下也算是交集的話。
鄭吉聞言,上下打量了章氏一番,點頭道:“如此聽來,你是個聰明的,緣何……會讓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章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剎那間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內心既難堪又痛苦,臉色都變了。
她沒有回答鄭吉的問話,反而深深朝其彎腰行禮,道:“民婦多謝殿下相助!若不是殿下,民婦或許就……”
接下來的話語,骯髒得讓她說不出口。
她下意識攏了攏衣裳,再一次向鄭吉道謝。
“殿下,可否勞煩殿下將民婦送回歸德巷?韶兒還在那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民婦還得回去處理。”
鄭吉挑了挑眉,道:“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民婦知道,民婦……”
“不,你不知道。”鄭吉打斷了她的話語,搖頭嘆息。
“你之所以喝下那碗羹湯,是因爲那碗羹湯是你女兒親自端給你的,你完全不設防,但是不知道有人會通過幾歲的小姑娘向你下手。”
章氏咬了咬牙,臉色漸漸發白,再次伸手攏住了衣裳。
“你不知道,闖進你房中的那個男人,乃是你相公的堂兄程得安,是你的大伯!”
章氏猛地後退了幾步,臉白如紙,粗喘着氣急聲說道:“殿下!您……您不要說了!”
鄭吉盯着章氏的眼睛,彷彿要望進她內心深處,直令其無法閃躲。
“殿下……”章氏弱弱地喚了一聲,聲音充滿了痛苦。
她合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滲了出來,神情有說不出的哀傷。
鄭吉不爲所動,她垂眸打量着章氏,神色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
“程可易之妻,章鏢頭之女,怎麼會不知道這些?你早就心有所感,所以要帶女兒返回靖雲縣,是嗎?”
這一下,章氏倏地睜開了眼睛,溼潤的眼中有一股深深的忌憚。
長定殿下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不管是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在長定殿下面前似乎都無所遁形。
長定殿下救下了她,但是直到如今,她也不知道長定殿下的用意。
長定殿下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