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時光將一位青年堵在角落裏，平靜的注視着他。
雖然他再三否認，並且稱他們認錯人了。
但餘生卻堅持的向他交了任務，順便還問了一句售後體驗，是否有服務不周的地方。
青年下意識的想要再次表達抗拒，但看着餘生那平靜的目光時，硬生生將嘴裏的話給嚥了回去，並且硬着頭皮，勉強笑着，表示了對餘生，時光的誇讚。
這活兒，乾的漂亮。
得到了僱主的肯定，餘生，時光的心情明顯很好，就這麼在青年呆滯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只留下青年一個人在這黑夜的風中凌亂。
“他們...這麼講誠信麼？”
“我特麼還以爲要黑喫黑，再坑老子一筆！”
“艹！”
“嚇死了！”
青年渾身癱軟的坐在地上，長舒一口氣。
當然，這青年事後的反應餘生沒看見，不然的話，可能會再傷心一下。
畢竟，作爲罪城唯二的生意，他還是很看重信譽度的。
“都通知了吧？”
餘生站在房頂上，看着遠處那在寒冷的空氣中，擁擠的人羣，開口問道。
時光認真的想了想：“嗯...應該都通知了。”
“剛剛那名僱主...”
“哦...忘記了。”
兩人一問一答，十分默契。
他們下意識的對視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沉默，一言不發。
似乎，這活幹的不太好...
但好在應該不會有人給差評。
“外城的人，通知麼？”
時光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舉一反三。
餘生輕輕搖頭：“給罪城留點活口吧。”
“也對。”時光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周圍再次恢復安靜。
餘生就這麼坐在了房頂上，緩緩倒下，看着漆黑的夜空，一言不發。
時光只是雙手抱膝，坐着，工兵鏟依舊被她背在身後，斜插在揹包上。
“這次出去，應該不會回來了。”
餘生突然輕聲開口。
時光怔了一下，目光看着這無比熟悉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房間，嗯了一聲。
“推車帶着麼？”
“這次條件允許。”
餘生再次開口。
時光認真的想了想，最終緩緩搖頭：“外面用不到了...”
她的語氣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平靜，而是略微有些複雜，像是在失落，又像是在回憶。
“如果去鎮妖關的話，或許還能用。”
“那邊擔架一次只能擡一個，還需要兩個人。”
“唯一不同的，以後只能裝活人了。”
餘生好心的替時光想了一個辦法。
時光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目光在這一刻又一次變的明亮起來：“活人死人都行，至少...推車還在，我還在，我活着的意義...也在。”
她說話的聲音都略微大了些許，依舊俯視着街道。
“你當時的老師，叫劉青峯？”
彷彿放下了心中的某塊石頭，時光思緒迴歸，主動開口問道。
餘生點頭。
“我聽學校的老師們提過。”
“他...”
時光聲音略微停頓。
餘生坐直身體：“他是一個好人...罪城外的好人。”
“但...好人不長命。”
“你和我說過的。”
時光若有所思，眼中帶着回憶之色，認真開口。
餘生頓了頓：“是啊，好人不長命...”
“他死了，很多好人都死了。”
“但我覺得...”
“他們的人生，很充實。”
餘生的神情真摯，認真說着。
時光扭過頭，看着餘生那嚴肅的面容，沒有再繼續說話，又一次陷入沉默。
就如同這些年一樣，她總是會下意識的學習餘生。
學習餘生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甚至包括他對事物的看法，思維...
可是在經過一年的分別後，她突然發現...
自己在某些事上的看法，已經與餘生不同，而且其中的邏輯，完全是與餘生之前相悖的。
她不理解。
但她沒有問，只是默默的看着，想着。
直到...
現在。
“充實的人生...”
時光喃喃自語，再次出神。
餘生看着時光，表情，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你其實有自己的路，我的選擇，不代表是正確的。”
“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斷。”
“未來的路很長，我不確定我能活多久，你又能活多久。”
“你是時光...時光的時光...”
“而不是，餘生的時光...”
“有點拗口，但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餘生因爲有些沒太解釋清楚而顯得略微有些煩躁，但卻依舊認真的看着時光，想要在多說點什麼，但又說不出來。
也或許，這是餘生第一次在安慰人時，沒有夾雜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當然，似乎也有...
在這一刻，餘生突然有些羨慕禹墨。
能言善辯，條理清晰，一張嘴滔滔不絕。
而自己...
餘生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時光在黑暗中，看着餘生那略微低垂的側臉，眼神清明，嘴角似乎勉強勾勒出一抹弧度。
像是在笑，又不太確定...
“餘生的時光，時光的時光...”
“真的有區別麼？”
“這樣的人生，我覺得就已經...很充實了。”
“或許，這本身就是我想要的吧。”
時光輕語，最終徹底收回自己的目光，學着餘生，倒在屋頂，看着漆黑的夜空。
兩人的動作，姿勢，都幾乎一致。
唯有星空，亙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