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禹墨那無比凝重的眼神,餘生沉吟數秒:“出兵,藏身百荒山。”
“我辭去墨閣閣主之位,去沼澤池,黃泉墳場。”
餘生同樣認真的回覆道。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內,陷入絕對的安靜之中,只有禹墨,餘生,依舊在隔空對視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禹墨突然咧開嘴笑了。
“真心話?”
“嗯。”
“雖然有些任性,嚴格意義上來說,不適合坐在墨閣閣主的位置上。”
“但以一個被強迫按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來說...你的答案,我很滿意。”
說着,禹墨身體重新變得鬆弛,靠在輪椅背上。
他沒有去痛斥餘生,說這樣是違背道德的,拋棄了多少多少的人族,不配當墨閣閣主這種義正嚴詞的話。
相反,餘生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已經讓禹墨有些驚訝了。
從公允的角度上來講,餘生從未想過要當墨閣的閣主,他不過是一個罪城出來的少年,一步一步的完成着自己心願單上的計劃,並在計劃完成後,想要選一處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僅此而已。
他之所以走到如今這一步,全是被禹墨或暗中引導,或強迫,硬生生按上來的。
禹墨從未心安理得的覺得,自己可以要求餘生必須心繫天下,必須捨生忘死,奮不顧身。
這不合理。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強行逼迫別人,這種事,禹墨做不出來。
所以餘生如今這個回答,在本質上來講,就已經出乎他的預料了。
“說起來,你恨過我麼?”
“將你硬生生的塞到這個位置上?”
禹墨笑呵呵的說道,彷彿朋友之間隨口閒談。
而坐在角落裏的祕書則是感覺身體有些發冷,明明室內溫度尚可,卻打了一個寒顫,匆匆起身,拿起餘生辦公桌上的水杯:“我去給您打杯水。”
說完,他就這麼端着那裝滿了水的水杯,無視一旁擺放的飲水機,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一幕,讓禹墨看向那祕書的眼神,更加滿意,欣賞了。
“爲什麼要恨你?”
“這是一場交易。”
餘生有些茫然,不解,微微搖頭,說道。
“但在最初時,這場交易,並不平等。”
“那時候,我是用時光坐在光組組長的位置上,來威脅你的。”
禹墨卻自顧自的反駁了餘生的話。
“但那時,我沒有實力。”
“或者說,你當時的地位,是可以輕鬆碾壓我的。”
“能在這種環境下,給我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以罪城的角度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餘生的表情從始至終都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但禹墨卻緩緩坐直了身體:“可這裏,不是罪城。”
“你總是在人族內不經意間提起罪城的規則,之前我或許覺得,你只是一個比較狠辣,冷靜,且天賦絕倫的年輕人,所以並不覺得什麼。”
“但現在...”
“你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慧。”
“如果按照你現在的智慧來推斷,這種話,你應該不會說出口纔對。”
說話間,禹墨的手搭在辦公桌前,和餘生面對面坐着,距離極近:“我不相信,一個能將墨閣刑法研究如此透徹,對於大局觀把控,十分精準的人,會認不清格局,會總是下意識的提起罪城。”
“你既然能夠在走出罪城不到數個月的時間,就鑽研清楚墨閣刑法的所有漏洞,必然會清楚,人族...究竟是怎樣的氛圍。”
“你...始終在藏拙。”
“或許,你的沉默寡言是天性,但正因爲如此,卻也可以將你完美的隱藏在這幅面孔之中。”
禹墨緩緩說道,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收斂。
餘生依舊維持着平靜,看着禹墨,輕輕點頭:“嗯。”
“……”
聽到餘生的回答,禹墨嘴角微微抽搐:“又是‘嗯’!你這一個字,折磨我多久了!!!”
“我曾經以爲,我看透你了,但現在...我不確定了。”
“你究竟想要什麼...”
“還是說,你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禹墨很快讓自己恢復冷靜,看着餘生再次緩緩開口,壓迫力十足。
“我麼?”
餘生怔了一下,認真的思索許久,最終才認真說道:“我只是想活着,活的輕鬆一些。”
“不用每天睡覺的時候,手邊都攥着一把匕首。”
“不用怕看不見明早的太陽。”
“不用時刻分析,究竟有誰對自己抱有殺心。”
“不用...”
餘生略微停頓了一下:“藏拙...真的沒有其他想法,只是總會下意識的保護自己而已。”
“你想多了。”
聽到餘生的話,禹墨怔了一下,略帶狐疑之色:“真的?”
“嗯。”
餘生再次輕輕點頭。
“我不信!”
禹墨嚴肅說道!
“嗯。”
餘生再次應了一聲。
“……”
“你好歹給點反應啊,質疑一下我之類的。”
“這麼平靜...”
“我很難通過你的表情推斷出更多東西來。”
禹墨有些無奈,長嘆一聲,微微搖頭,眼神中充滿了疲倦。
“其實無論我的回答是什麼,都無所謂。”
“重點是你心中怎麼想。”
“而這個答案,早已經存在了。”
“所以...到現在爲止,我們依舊是在浪費時間。”
“這和我的表情,反應無關。”
餘生默默說道。
聽到餘生的話後,禹墨失笑,搖了搖頭:“總有人說,和聰明人打交道,很省心,但我總覺得,這樣會更無趣些。”
“我們穿着那身嘻嘻哈哈,玩鬧,懵懂的外衣,不好麼?”
“有時候,直接赤裸裸的講述現實,未免顯得我們太過於現實了些,影響好感。”
餘生微微搖頭:“爲什麼一定要博取別人的好感呢?”
“也對。”
“我就是我。”
“沒有必要去迎合其他人的目光。”
“能節約時間,能讓自己過的舒服,纔是最重要的。”
禹墨喃喃自語,最後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早就已經沒有辦法去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