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獨眼老人依舊喜歡坐在村口的大石頭上，在看見餘生後，怔了一下，笑呵呵開口說道。
“前輩好。”
餘生來到老人面前，禮貌開口。
“呵呵...”
“當不起你一聲前輩咯。”
“你如今是墨閣的閣主，更是我人族的功臣，沒有叫你餘老，就已經算我託大了。”
老人搖了搖頭，認真解釋。
“與功績無關...”
“您依然是前輩。”
餘生搖了搖頭，反駁着說道。
但老人卻嚴肅的盯着餘生：“不！”
“如果不看功績，那我們這些老傢伙們捨生忘死，圖的是什麼？”
“是，我們圖的，是守護百姓！”
“但如果只是守護，沒有獎賞，預備役，也是走不長的。”
“功績，就是我們最看重的東西。”
“如果你在老兵營，不談這個，是要否定我們這輩子的努力麼？”
老人緩緩開口，隨後顫顫巍巍的拄着柺杖起身，那已經充滿老年斑的手被其努力擡起，做出預備役的標示性敬禮：“老兵趙德，見過餘老。”
餘生略微有些沉悶的看着這一幕。
這短短一天時間內，他的心彷彿被悄然打開一道口子，緊接着，一道又一道人類的情感，情緒，瘋了般的向餘生心中涌去，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導致他現在無論見什麼，都是新鮮的。
每一種感悟，都是之前從未擁有過的。
他在墨學院的時候，雖然也遊歷了半年紅塵，但他是抱着學習笑容的目的去看，去聽。
但骨子裏，卻沒有真正融入紅塵的想法。
所以那半年，他雖身入紅塵，但卻又不染塵埃。
而現在...
他毅然走入紅塵，滿身泥濘，看起來有些駁雜，但卻又樂在其中。
最終，餘生沒有打斷這位老兵的儀式，只是眼神略微複雜的看着，又跟着老人來到村中。
看見餘生後，一位位但凡還能站起來的老人，紛紛起身，對餘生行禮，眼神堅定。
“劉青峯，教出你這位弟子...”
“此生無憾了！”
獨眼老人看着餘生的身影，略微有些感慨，回憶起當年，餘生還是一個脾氣古怪的小傢伙，被劉青峯拉到這裏的場景，輕聲開口。
“我想...”
“去看看他。”
餘生微微低下頭。
“你知道在哪裏的。”
獨眼老人聽到餘生的話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在一旁。
對餘生，禮不可廢！
但在禮後，他依舊是一位長者，對餘生，依舊有看後輩成長的心理。
“嗯。”
餘生輕輕點頭，就這麼順着老兵營中的小路，一路上十分熟悉的穿梭着，來到一片種滿鮮花的野地。
一塊塊墓碑散落在花海之中，不時有鳥兒鳴叫，蝴蝶紛飛。
“嗯...”
“我現在，是墨閣的閣主了...”
“我也殺了很多...妖獸。”
“功勳也拿了最頂級的那種。”
“就是...”
餘生坐在劉青峯的墓碑前，輕聲說着，聲音略微頓了頓，打開揹包，在裏面取出一個有些破舊，但卻整潔的書包：“就是它...有些破了。”
說完，餘生又小心翼翼的將書包重新收起，就這麼倒在一旁的草叢中，看着天空。
這一刻，餘生的大腦徹底放空，不再去想任何問題。
又或許，他只有在劉青峯身旁的時候，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餘生沉沉睡去。
再醒過來時，天空中已滿是繁星。
“老師...”
“我的路...究竟是什麼...”
“我要怎麼走...”
餘生扭過頭，看着一旁的墓碑，輕聲問道。
微風吹過，墓碑前的一朵鮮花輕輕搖曳，但可惜，這個問題，劉青峯再也無法給餘生答案了。
“我曾經...”
“在罪城時，只想活着走出去。”
“後來，我做到了。”
“再後來，那些願望清單上的願望，我也都完成了...”
“而現在...”
“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想再做些什麼。”
“哪怕...”
“明天我就會死去，也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
餘生看着星空，自說自話。
這些事，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也不想去說，但此時，面對一位死者，自己的授業老師，餘生卻終於敞開了自己的心扉，不斷說着自己的困擾。
田野間的夜晚，萬籟俱寂。
只有微風不時吹過。
以及一位曾經的少年...
最真實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