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則去了秦家地陵。
“這下面埋葬着我的祖輩，只有宮主和繼承者纔有資格進去。”站在山巔，楚然對身旁的男人解釋道。
墨珏低笑，伸手挽起她飛揚的鬢髮，替她壓到耳後。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這裏等你。”
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去吧。”
沒有強求，更沒有對她不能帶他前去拜祭列祖列宗這事，感到任何的不滿。
因爲是她，所以他選擇理解並尊重了這個規矩。
楚然眸光輕顫，在他直起身時，猛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踮起腳在他脣上飛快親了一口。
“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立刻啓動法陣，打開地陵。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下方的溝壑深處，墨珏這才撩開衣袍，席地而坐。
修長的手指輕撫過薄脣，脣瓣上似乎還殘留着屬於她的香甜和柔軟。
他的眉眼頓時變得柔和，眼眸中盪漾着滿足而甜蜜的笑意。
乖乖地坐在原地，等待着愛人歸來。
秦家下到地陵，極快地穿梭過各個石墓，最後在一座空墓穴內，停下。
這座墓穴是在她父親繼承神闕宮那年建造的。
每一任秦家家主在接手神闕宮之年，便會將自己的墓穴準備好。
因爲武者修行，伴隨着無窮無盡的危險，因此秦家纔會有此特殊的規矩。
後來父親成親後，孃親的名字記入秦家宗譜的同時，父親也在和孃親商議後，改建了自己的墓穴。
墓穴石壁上的壁畫，刻的是孃親最愛的靈花，巨大的水晶石棺槨上，纂刻着秦、顧兩家的族徽。
而在棺槨最上方的壁畫，繪製的卻是他們二人舞劍時的場景。
年輕的女子低頭挽劍，身後少年輕握住她執劍的手腕，眉眼溫柔，似是在教她，可眼睛看的卻不是劍，而是她。
壁畫栩栩如生，這是楚然第一次進入這裏，也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幅壁畫。
她的眼睛頓時溼潤了，卻強忍着沒有哭出來。
她親手將兩具棺槨中的屍骨小心地放入水晶棺中。
“爹，娘，你們應該不介意讓我一起住在這兒吧。”她站在棺槨旁，紅着眼睛說道，“不過介意也沒用，生前女兒沒能對你們盡孝，走後，總是該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的。”
她把自己的屍骨也放了進去，就放在孃親身旁，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三具屍骸同在一處，就好像一家人永不分開一般。
合上水晶棺，她在棺槨前跪下，焚香祭拜。
冥紙燃燒着，跳躍的火光映紅了她的臉。
她取出一個靈藥瓶，摘去瓶塞，灰白色粉末全數撒入火中。
“女兒已經奪回了神闕宮，害死你們的仇人，女兒現在就讓他們去下邊，向你們懺悔賠罪。”
瓶子裏裝的是天音、洛少卿他們的骨灰。
“你們放心，女兒如今過得很好。以前是女兒瞎了眼，錯將人渣當良人，連累你們跟着女兒受罪。可以後不會了，女兒找到了世上最好的男人。他視女兒如命，女兒已經答應他，要嫁給他。他和那個人渣是不同的，他從來不會做讓女兒傷心難過的事情，你們在九泉之下不要在爲女兒擔心了，女兒會過得很好，很幸福。”
她喉嚨一陣發哽，一直強忍的淚，奪眶而出。
……
半個時辰後，楚然才離開地陵，眼睛仍有幾分紅腫，但墨珏什麼也沒說，只是攬過她的肩頭，用力地握了握。
“我沒事。”楚然強笑道。
他嗯了一聲，擁着她緩緩離開此地。
地陵迅速合上，山風吹拂過樹林，嗚嗚地呼嘯聲，就像逝去的亡靈在訴說着什麼一般。
兩人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散在風中。
“過幾日便隨我回去，嗯？等太久，我怕外公他們會着急的。”
“他們纔不會！”
“可我會，隨我回去吧，帶上你的秦姨，回去成婚。”
短暫的沉默後，少女略帶彆扭的聲音緩緩響起來。
“你不是都準備好了嗎？問我做什麼？”
“你這是答應了？那我們明日便啓程，如何？”
“隨你。”
“請帖我讓青木明日便發到各世家手裏。”
“……嗯。”
“真想早一點看到你穿喜服的樣子，一定很美。”
“……”
明媚的陽光穿透晃動的枝丫，斑駁的灑在兩人身上，影子拖曳在地上，交融在一起。
親密無間，此生不可分開。
……
楚然驚訝的發現，誅魔戰場出口處，竟然站滿了人。
不僅有靈心宗的師兄們，還有各峯的師傅，連外公、小姨他們也在！
“你提早通知他們了？”楚然偏頭看向墨珏。
墨珏擒笑不語。
“然兒。”鳳釋明飛身躍上甲板，直接撞開某個礙眼的男人，徑直走到她身邊，“你終於回來了。”
“比我預期的更久。”靈覺也跟着上來，經過墨珏身前時，看都沒看他一眼。
身後跟着的靈戰宴貌似不經意地踩了他一腳。
其他峯的師傅和師兄們，雖然沒明晃晃的做什麼，但看向他的目光，十分不善。
有的更是忍不住用眼刀瞪他，有的直接將他當做空氣，別說是打招呼了，連一個正眼也不肯給。
“嘖嘖嘖，珏哥這次是把他們氣得夠嗆啊。”藥衡玉在一旁幸災樂禍的說道。
“師兄們很看重小師妹，攝政王突然求娶，他們心裏肯定會捨不得。有此表現也不奇怪。”陳瀟聲說着，忍不住看了周玉雪一眼。
“怎麼了？”周玉雪被他盯得有些懵。
“我想，他是在擔心吧。”蒼萬燕笑道。
“擔心什麼？”周玉雪越聽越糊塗了。
“自然是擔心他也會有此經歷呀。”蒼萬燕解釋道。
這話一出，周青肅的臉驟然間黑了。
雖然他已經接受了陳瀟聲，也願意把小妹交給他，可聽到他有和小妹成婚的想法，心中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從小愛護的小白菜，就要被人摘走了似的。
“啊？”周玉雪頓時傻眼了，她下意識看向陳瀟聲，兩人一對視，兩張臉全紅了！
“哈哈哈哈，你們要不要這麼好笑！”藥衡玉誇張地大笑起來。
本就滿心不爽的少年，當即冷眼看過去。
他雖說很不爽陳瀟聲，但這不代表他能忍得了別人笑他！
“笑什麼？你以爲你逃得掉嗎？”
笑聲戛然而止，藥衡玉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似的，瞬間失聲。
一雙眼瞪得溜圓。
完蛋，他完全忘記這回事了！
楚然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靈心宗衆人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霎時間，無數眼刀狠狠扎向藥衡玉和陳瀟聲。
兩人：“……”
他們有點慫，可想到心儀的姑娘，又有了無窮的勇氣。
當即挺直了腰桿，在師兄們的死亡凝視下，握住了姑娘們的手。
就算會被師兄們教訓，會挨師傅的訓斥，他們也無懼！
“這兩個小鬼……”靈覺咬牙切齒地說，可說完，自己卻笑了。
作爲師長，再沒有比看到徒兒們兩情相悅，幸福恩愛，更讓他開心的事兒。
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覺得不爽。
宗門好不容易來了三個女徒弟，這還沒捂熱了，就要被狼給叼走了。
想想就好氣！
“看你們的樣子，這段時日修爲似乎有所長進啊。”說着，他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突襲向二人而去，“就讓爲師看看，你們成長到了何種地步吧！”
“師傅饒命啊！”藥衡玉慌忙大叫。
和師傅過招？這不是以下犯上嗎！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他和陳瀟聲只能拼命躲閃。
而靈覺則在徒弟們的聲援中，越戰越勇，好幾次，攻擊貌似無意的砸到墨珏那邊，不過全都被他完美躲過。
每一次成功躲開，楚然都聽見師兄們發出扼腕失望的嘆息。
不止是師兄們，她識海中，小傢伙們也是如此，尤其是小白，失望得捶胸頓足。
這讓楚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見她一直看着墨珏那邊，鳳釋明眉頭一擰道：“別擔心他，那小子的身手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傷到。”
“我知道。”楚然笑着說，目光看向老人，又掃過不停加油打氣的師兄門，掃過滿臉緊張的周玉雪、蒼萬燕，掃過彷彿看熱鬧般的周青肅和姬無雙，掃過鳳清、李秀娘、秦姨……
最後再度落在那倚靠着甲板欄杆的男人身上，識海中，小傢伙們仍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但她卻不覺得煩。
前世今生她所在乎的人中，所有活着的，幾乎全都在這裏了。
他們嬉笑怒罵，鮮活而生動。
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心窩彷彿被某種甜蜜而柔軟的東西塞滿，她眸光柔和，小臉上綻放出一抹幸福的淺笑。
轟炸聲響徹耳際，裹挾着勁風撲打在臉上。
陽光正濃，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