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清新的徐徐海風。
男人低頭斂眸,平靜地看她。
蘇南枝仰起絕美的俏臉,水眸映着藍天流雲,怔怔地凝視闊別多日的他。
二人誰也沒說話,蘇南枝忽然掩脣輕笑,指尖戳了戳他淺短如針的黑胡茬:“王爺,長鬍子啦?”
“長了。”
“怎麼沒刮?”
“還沒來得及。”輾轉三洲視察災情,幾夜沒怎麼閤眼,蕭沉韞剛忙完便趕來死水縣。
胡茬給素日清俊的他平添了幾分滄桑,以及獨特的成熟男人韻味,蘇南枝輕嗅着他身上那股子清冽松柏香,忽而心跳如鼓,推開他還圈住自己腰的手:“先去救人。”
剛飛下岸時,餘曄和洛雲崖已然帶兵將人都救起來了。
蘇南枝看着突然塌陷的地面,回憶自己看過的地理書,忽然拍船沿下令:“繼續挖!!”
“這……爲什麼還挖啊?”
衆人犯了難:“萬一地面再塌怎麼辦?”
蘇南枝親自拿起鐵鍬剷土。
在旁人不敢挖時,蕭沉韞捲起袖沿緊跟其後,找來鋤頭幫忙。
溫言斐、蘇南澈、洛雲崖、餘曄、燦夏、春盛、鄒虎也照做了。
忽然——
一抹金沙在棕褐泥土中散發微光!
蘇南枝忽而雙膝跪地,捧起那抔金沙,忙不迭給蕭沉韞看:“先前地面塌陷,我便猜測下面有礦,果然!”
鄒虎將鋤頭一扔,欣喜大喊:“是、是是金礦啊!”
當即,人羣就沸騰了!
連素日不愛熱鬧的溫言斐,也驚喜地笑了。
“這不就來金子了嗎?姑娘!我們不缺錢了!”春盛捧起金沙朝天上揮舞,高興地拉着燦夏轉圈。
“繼續挖!”蘇南枝擦去額前豆大的熱汗,每一鏟都挖的十分賣力。
待忙到晚上時,蘇南枝精疲力盡跌坐在地,臉上帶笑。
溫言斐剛要將她扶起來,卻被蕭沉韞擡腳先行一步。
“謝謝。”蘇南枝將手搭在蕭沉韞掌心,被他裹住指尖,輕輕帶起身。
蘇南澈將這一幕看在眼底,面上不動神色擦去熱汗,疏遠有禮地朝蕭沉韞微施一禮。
蕭沉韞略微擡手,示意他無需多禮。
那廂。
蕭子珊手中端着的杏仁酪,啪一聲落地碎成三半,驚得嘴都合不上:“皇……”
蕭沉韞使了個眼神,蕭子珊便會意閉上嘴,並未暴露他的身份。
晚膳時。
蘇家廚子做了滿滿當當一大桌菜。
衆人默契地將主位讓給蕭沉韞。
“不是。”蕭沉韞好整似暇地理了理衣襟,“和你碰到,純屬偶然。”
“那您來這裏做什麼?”
蕭沉韞夾塊糖藕放入她碗中,避而不答道:“喫飯。”
蕭子珊咬着糖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神出鬼沒的皇叔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要知道,以前皇叔三年都不一定和她碰一次面的。
蘇南枝、魏老太太、溫言斐、蘇南澈陸續落座。
魏老太太這頓飯喫的十分忌憚。
她覺得端坐主位的男人是個大人物,舉手投足皆是貴氣的蕭子珊身份也應該不低,更是在猜測溫言斐到底是誰?想不到南枝一個縣主,身邊居然盡是臥虎藏龍。
……
第二日。
蘇南枝調動全縣百姓,終於趕在暴雨來前,修築好了河渠堤壩。
傍晚時,烏雲遮天蔽日,連一絲天光都看不見。
蘇南枝纖細玉白的素手緊攥着傘柄,身穿雪裙,獨自一人站在甲板上,青絲在冷雨寒風中肆意飛揚。
她凝視着暗夜,而暗夜也在凝視着她。
吧嗒、噠噠、吧嗒吧嗒!大雨接天連地傾瀉而下!
暴雨,來了——
船帆被凌厲的風雨瘋狂撕扯!
紅燈籠在夜雨寒霧中快速搖晃,直至哐當兩聲!燈火滅了,燈籠被掀翻進海里沉沒。
蘇南枝緊閉美眸,如泰山般巍峨不動、不退半步,整個人如石雕般穩穩當當。
耳邊響起無數救災聲、呼喊聲!
攥着傘柄的素手,蜷縮後微微發抖。
有一雙溫涼的大掌,裹住了她的手,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蘇南枝睜眸——
只見暴雨冷夜裏,蕭沉韞單手負在腰後,右手替她執傘擋風雨。
他輕輕地安慰:“別怕。有本王在。”
“何況,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蘇南枝看向如脫繮野馬的湍急洪流,瘋了似的,朝河渠涌去!
洪災如流動的怪獸,所過之處捲走一切!
千萬、千萬,不要有死水縣百姓傷亡了。
泄洪,一定要成功啊!
她不願意再看見,尚在襁褓的嬰兒被洪水吞沒,無反抗之力的老幼婦孺溺死。
這些,都是她封地的子民。
她理應,護住每一個子民平安。
蘇南枝像運籌帷幄的操控者,站在甲板上俯瞰洪災,實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冷汗涔涔,一刻鐘過去、半個時辰、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