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炎被這踹門巨響嚇得一哆嗦,繫上腰帶就滾下牀,看清來人後,當即橫眉冷對,罵道:“大膽九王!還有你,蘇南枝!你們夜闖東宮欲意何爲?”
“你聲音再大點,招來東宮之外的人,來看看廢太子爲了穩住儲君之位,竟意圖奸|淫北狄公主。”
蕭瑜嗓音溫潤如玉棋落盤,俊臉帶笑,眼眸卻泛起無邊寒意,不屑地睥睨蕭子炎,再也藏不住目光中的野心,他緩步踏進大殿之中,環視氣勢恢宏的東宮,卻看到了蕭子炎這礙眼的東西。
這廢物,不配入主東宮!
他的手緩緩撫上象徵太子之位的麒麟寶座,袖袍一揮,便堂而皇之地當着蕭子炎坐了上去,冷漠又目空一切:“爲救錦姿公主,皇兄的人已被本王控制。”
看着從前不爭不搶,最爲溫順好脾氣的蕭瑜,蕭子炎猛然怒瞪雙眼:“原來你一直覬覦本太子的位置!虧你以前還裝的跟條狗一眼,跟在本太子後面搖尾巴!你給孤滾下來!”
“是啊……”蕭瑜勾脣,目光暗黑邪冷,又拽又陰沉地低笑:“本王這條狗,遲早有天會榮登龍椅。”
是了。
這個樣子的蕭瑜,纔是最真實的九王。
蘇南枝前世見過即將登上太子之位的蕭瑜,越來越陰沉,越來越瘋魔,其殘忍程度,令人頭皮發麻。
狄錦姿早已經昏迷了過去。
大殿之中,只剩下蕭瑜、蕭子炎、蘇南枝。
蕭瑜終於撕下了那層溫潤假皮,目光滿是野心勃勃,極爲蔑視地掃了一眼憤怒的蕭子炎:“廢太子詔書已下,待使臣一走,皇兄就該給本王騰位置了。”
“猖狂!猖狂的狗東西!”蕭子炎氣的臉色青白交加。
餘曄進門來控制住蕭子炎,蕭瑜從容矜貴地撣了撣衣袖灰塵,勾脣朝蘇南枝笑:“謝了,枝枝。”
蘇南枝回宮宴的路上,發現狄錦姿被擄進了東宮,便知大事不妙,左如月大抵是想用和親計謀,給蕭子炎增添北狄實力,穩住蕭子炎的太子之位。
一來,蘇南枝不想讓蕭子炎和狄錦姿聯姻。
二來,縱使狄錦姿再壞再惡毒,看在她救過蕭沉韞的面上,蘇南枝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救助狄錦姿。
下次,死在蘇南枝面前,也未必會管。
但蘇南枝不可能親自出面,隻身闖東宮這樣的狼窩虎穴。
皇后想讓蕭子炎染指狄錦姿,必然在周邊做了萬全準備,她只有藉助其他勢力,來阻止蕭子炎。
回夜宴路上,正好碰到了蕭瑜,蕭瑜想當太子,自然也不願看見蕭子炎和狄錦姿聯姻,所以,蕭瑜帶人闖入了東宮。
往日,蕭瑜也不敢闖東宮。
可現在不一樣,蕭子炎只是還沒搬離東宮的廢太子罷了。
蘇南枝看了眼昏迷在地的狄錦姿,蹙眉冷冷道:“還不趕緊把你家公主扶出去?”
被她呵斥一聲,那些北狄侍女才魚貫而入,連忙把狄錦姿帶走。
緊接着,蘇南枝也轉身離開。
蕭瑜嗤笑一聲,繞開暴怒無能的蕭子炎,跟着蘇南枝走出了東宮。
“枝枝。”
身後男人連喊了幾聲。
蘇南枝宛若沒聽見,直到蕭瑜笑着攔住她的路。
她向左,他擋在左邊。
她向右,他就擋在右邊。
蕭瑜一副討人嫌欠打的笑,無賴又臉皮厚:“枝枝啊,你看到沒有?太子被廢了。”
“我不瞎。”
“你信不信,本王會殺了七王和雅貴妃,最後登上龍椅的人是本王。”蕭瑜似笑非笑,漫不經心地問。
“你不配。”
蕭瑜也不生氣,仍她譏諷,桃花眼像籠了層迷霧,叫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情緒,七分認真三分邪笑:“到我身邊來,以後給你鳳位。”
“只要你肯討好本王……”
“前面有個水缸,你去照照自己什麼德行,哪裏來的臉和勇氣?”
蘇南枝毫不留情地冷言諷刺,直接踩過他攔路的腳,推開了蕭瑜,回到夜宴。
蘇南枝回到夜宴,坐去了雅貴妃身邊。
雅貴妃喝着花茶,撫摸着懷中乖巧的雪貓,隨意道:“今兒是個什麼日子?太子沒來參宴,北狄公主也沒來,真是有些巧。”
“路上遇見北狄公主,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蘇南枝給萬依雪斟茶。
“聽郡主這語氣,是知道點什麼?”雅貴妃哦了聲,試探着笑問。
“只是碰巧遇見,其他的就不知了。”蘇南枝頷首。
晚宴結束後。
蕭子珊面色反常地找到蘇南枝。
“南枝……”蕭子珊花容月色的臉上,佈滿了悲慼,有些不敢相信道,“你方纔沒在宴上,你不知道,父皇要讓我去西戎和親……”
和親二字,落入耳中,蘇南枝沒有感到驚訝。
“我要去求母后,母后那麼疼愛我,一定不會讓我和親的!聽說西戎在沙漠極北之地,那裏的人以武力爲尊,男子粗魯魁梧,我不要去沙漠……”蕭子珊緊緊抱住蘇南枝,有些膽小害怕。
蘇南枝心中萬般不忍,輕輕嘆口氣,也同樣抱住了她,安撫道:“公主不要怕,車到山前必有路。”
蕭子珊紅着眼圈,可憐兮兮地撅起嘴巴,抹了抹眼淚花兒,哽咽着深吸口氣:“枝枝,你要記得常來皇宮看我。”
蘇南枝心裏也有難過,坐上出宮的馬車,點了點頭:“好。我過幾日就來看你。”
“寶貝枝枝改天見~”蕭子珊對着她做了個飛吻。
“好啊~”蘇南枝溫柔地彎起眼睛,笑着點頭。
待馬車回了芸院,蘇南枝第一時間將蕭子珊要和親西戎的事情,寫成書信,寄去給邊疆的蘇南澈。
這也是遠在邊疆的蘇南澈,第一次給蕭子珊回了第一封書信,筆跡力透紙背,但字體結構卻有些凌亂,許是寫信之人落筆時,手有些抖吧。
蕭子珊甜的像吃了蜜那樣,一大早就偷跑出宮,來芸院找蘇南枝!
“枝枝!喜事!大喜事!”
蕭子珊興奮地話音微顫,直接灌了一口甜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彎起來,笑的又甜又可愛,將信紙放在臉上親暱地蹭了蹭,“嗚嗚嗚,我給澈哥哥寫了四十七封信,他終於回信了!”
信中只有一行簡短的字:你喜歡那位西戎王子?
蘇南枝摩挲着信紙,看着這一行話,嫣然輕笑。
她以爲大哥知道子珊要和親西戎,並不會寫信過問此事呢。
蕭子珊提筆就開始回信,在紙上寫:我不喜歡西戎王子啊,我只喜歡你!
蘇南枝拿起她寫的信紙,撕掉扔在地上,搖搖頭道:“公主不應該這麼回信。”
“那要怎麼回信?”蕭子珊不解。
“大哥問你喜不喜歡西戎王子,你就說喜歡。”蘇南枝柳葉眉微挑,狡黠勾脣。
蕭子珊聽蘇南枝的,稀裏糊塗地在紙上寫了喜歡二字,然後寄去了塞北邊疆。
四天後。
冬月的塞北之地,冰天雪地,凍得人渾身發抖。
比大慶境內嚴寒許多。
所見皆是枯木草黃,地面凝着一層厚厚的冰,河面也被凍住了。
蘇南澈裹着厚厚的棕色羊皮長襖,那雙原先執筆批案、極爲好看的手,長滿了凍瘡,人比從前瘦了不少,在一羣長滿鬍子、不修邊幅的糙大漢中格外顯眼。
他鬍子颳得很乾淨,清秀溫雅的面龐依舊十分英俊,皮膚很乾燥,透着歷經風霜後的沉穩內斂,比從前更寡言少語了幾分,頎長清瘦的身子和衆多將士一起席地而坐,背靠在草垛上,猶豫很久,拆開了蕭子珊給他的回信。
上面寫着娟秀的兩個小字:喜歡。
喜歡,是喜歡。
蘇南澈沒有看錯啊……
所以,在京城時,經常追在他身後的公主殿下,三天給他寫一封信的公主殿下,終於喜歡上別人了嗎?
公主殿下,不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