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枝面色逐漸凝重,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憂慮,蕭沉韞不在身邊,緊急事情堆積如山又錯綜複雜……
主院內清退了所有丫鬟婆子,她指尖微蜷成拳,慢闔眼眸,思索着下一步再怎麼辦時,身後傳來清晰而熟悉的繡花鞋步子聲,擦乾眼淚的春盛穿過圓拱門,尚且帶着鼻音緩緩道:
“王妃……您打算怎麼辦?要不要飛鴿傳書一封,告訴前線的攝政王?”
纖指緩緩揉按太陽穴,蘇南枝疲乏地微睜眼眸:“不必讓他憂心,他在前線有戰事處理,我理應將家宅之事處理好,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話剛未說完,蘇南枝明顯看見月光下春盛的影子,正無聲抽出腰間軟劍朝自己殺來!
火石電閃之間,蘇南枝猛然拍案起身,後退幾步,下意識護住隆起的肚腹:“來人!!春盛!你想要做什麼!?”
“受人之命,來取王妃一條命。”
春盛微微一笑,蘇南枝脊背冰冷,不斷後退直到腳後跟抵在牆壁上,順勢抓起一根木棍。
春盛拿起那軟劍殺來,殺招熟練而灌滿戾氣——
不對!
這不是春盛!
春盛根本不會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
蘇南枝下意識舉棍格擋,刀棍相碰,木棍瞬間裂成幾截!
似乎沒想到蘇南枝武功尚可,掃了眼她隆起的肚腹,呵了聲:“你死定了。再來!”
春盛步步緊逼,蘇南枝步步後撤,她想保住腹中胎兒,可多她使用蠻力過甚,只怕對腹中胎兒不利……
實在迫不得己,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撿起斷棍格擋了三招,那劈山破石般凌厲的劍氣殺來,蘇南枝條件反射閉眼閃躲,後腰卻被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攬住,她能夠感覺到洶涌澎拜的內力在周遭沉浮,只聽得對面殺手一聲悶哼,便直直栽倒在地!
她緩緩睜開眼……
就看見了有些日子沒見的……蕭瑜?
蕭瑜將她眼底的失落看進了心裏,扶穩她的身子,將她交給疾步趕來的馮清琅:“護好南枝郡主。”
隨後,他一襲鋥亮黑甲,飛身上前,刀刀勢如破竹,不出三招,對面之人喉管割裂,血流一地……
蕭瑜頎長的身子半蹲在地,一把掀開“春盛”臉上的易容假面皮,嗤了一聲:“西戎人的易容手法,此人是西戎人。”
隨後他嫌惡地將麪皮扔在地上。
洛城急忙打了一盆乾淨的水來,蕭瑜一邊矜貴地淨手,一邊看向蘇南枝:“可有傷着?”
蘇南枝沉默了下:“沒有……另外,今天多謝九王。”
蕭瑜前幾日就去前線了,怎麼今日得空回來了?蘇南枝忍不住問道:“不知前線戰況如何?可還要緊?”
“你想問的是攝政王軍隊的情況吧?如實告訴你,孤並不知曉。他與北狄軍隊對敵,孤則是在達歌草原附近與西戎軍隊斡旋,我們兩軍並無交接,孤也還沒有他的消息。”
蘇南枝堪堪點了個頭,轉而又蹙眉揣測道:“不知九王殿下……爲何貿然回總督府?”
“因爲……”蕭瑜眸色陰沉了幾分,那雙慣來情緒不明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狠辣的殺氣,冷冷道,“孤率兵將雲親王擊退了三百里地,他心中不服,另派了一支殺手隊伍來淵城作亂。”
當蕭瑜得知雲親王的計謀之後,便命魏奉遠繼續鏖戰,而自己則親自帶兵回淵城查看情況。
湊巧也看到了這一幕,順手幫了蘇南枝一回。
曾經蘇南枝確實對蕭瑜有恨,後來發生了太多事,蕭瑜也曾多次救她,在沒有死亡一般實質性的前提下,救與仇相抵,如今蘇南枝看待蕭瑜,就只是看待一個陌生人般客氣。
“不請孤喝杯茶?”蕭瑜擦淨劍上的鮮血,挑眉問她。
蘇南枝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正堂正廳,九王請——”
蕭瑜點頭:“好。”雙手負在腰後,跟在蘇南枝身後,一路去了正堂。
此時,纔給夏妍斂完屍的春盛,聽聞方纔的事情急急趕來,焦急問了溫言斐幾句後,趕去攙扶蘇南枝,低頭道:“王妃……我不該擅自離開,我這才離開兩步,竟然有人冒充我……”
“無妨,我沒事。”蘇南枝想起先前那個喬裝成春盛的殺手,面上雖然如常,心底卻泛起恐慌……
夏妍中毒身亡、僞裝成春盛的殺手……
哪怕她身邊高手如雲,又有重兵把守,雲親王的手也伸進了總督府。
這是個不妙的趨勢……
憂患意識讓蘇南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思慮。
正當她沉默時,一道聲音響起:“想什麼?”
蘇南枝擡頭,正好看見了客座上的蕭瑜。
而春盛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雙手敬來的杯盞懸在半空已經許久,蘇南枝目光微微出神,卻至始至終沒有接過杯盞……
看到了春盛眼中的擔憂時,蘇南枝抿脣淡笑,示意她自己很好,春盛便退到了她身後。
“孤來總督府,其實有一事告知。”
“九王請說。”
“不日前,孤在達歌草原附近看到了蘇大人的身影,但他卻奔去了雲親王所在隊伍的方向。”
“蘇大人?我大哥?”蘇南枝朝他投去目光,追問道,“幾日前?”
“大約兩日前吧。”蕭瑜回憶了下,“他扮做西戎人的模樣,一襲黑衫,一匹黑馬,腰間別着一柄長間,戴着黑斗笠遮去大半面容,若非天起大風,掀開了他的斗笠面紗,恰巧看到了他的臉,想必沒人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