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枝一個閃現,狄窈便撲空,險些摔在地上。
大概是生產時大出血,蘇南枝大幅度動作後有些頭暈目眩,撫住起伏不平的胸口一陣急喘氣。
狄窈趁其不備,抓起路旁小攤上的花瓶就朝蘇南枝砸去——
蘇南枝下意識閃躲,卻還是慢了半拍,正當她以爲必被砸無疑時,一道深藍長裙急奔而來,抱住蘇南枝的頭,將她護在懷內——
她嗅到了淡淡的梔子花香,她被護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然後她聽見尖銳的破碎驚響——
“砰!”花瓶砸在了護她之人的頭上。
鮮血,從她後腦勺,一滴滴落下。
蘇南枝愣怔着擡頭一看,是……狄瓊?
狄瓊居然,護住了她?
蘇南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從來和她針鋒相對、險些害死她的女王,會衝出人羣,緊緊抱住她?
“你……受傷了。”蘇南枝從袖中抽出絲絹遞給她,木訥地說了聲:“謝、謝。”
她還沒明白過來,狄瓊爲何今日如此反常,一身藍衣白髮的子桑懷玉從遠處走來:“南枝丫頭,先回總督府,我們有事找你。”
“母后!明明是她打我,爲何你還替她擋?”狄窈氣的跺腳。
狄瓊回過頭,目光冰冷如刀,森森地剮了對方一眼。
休無止境的抱怨在這一刻全部凍結,狄窈在這威壓森冷的目光下,有些悻悻不敢言,心裏莫名害怕。
“從今天起,你不叫狄窈。”狄瓊眸中迸射出鋒利的視線。
“爲、爲什麼……”狄窈呆了。
“爲什麼?還要朕親自告訴你?”
狄瓊冷笑一聲,阿諾招了招手,帶着三名精兵上前拷住了狄窈的手腳,架着她朝地牢走去。
變故來的太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包括蘇南枝,也有些不解。
“陛下,您的傷……”阿諾皺眉,擔憂地問道,“若不包紮,失血過多,有損鳳體。”
“不、不要緊。”狄瓊深深凝視了蘇南枝一眼:“方纔可有受傷?”
蘇南枝對於狄瓊的關心,很不適應,秀眉微顰,搖了搖頭。
“那那就好。”狄瓊脣色蒼白,僵笑着微微點頭。
“回驛站。”狄瓊話未說完,便已經轉身離開,扶着胸口坐上馬車,一路深深呼吸,壓制住心中劇烈起伏的情緒。
蘇南枝心中浮出一個猜想,但並未證實。
“王妃,郊外寺廟有您一封書信,是蘇大公子寄來的,說有事要尋您。”春盛拿着一封信走來,遞給蘇南枝。
蘇南枝拆開信封,上面寫:
‘請王妃來一趟寺中,有事相商。‘
蘇南枝收好信封坐進馬車中,蹙眉道:“鄒虎虎,朝郊外寺廟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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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枝到郊外寺廟時,蘇南澈一襲青色僧衣已站在樹下等候許久。
他戶口掛着圓潤的木質佛珠,聽見身後腳踩枝葉聲時,徐徐回頭,看向蘇南枝。
“南枝,昨日子桑懷玉曾找過問我過當年之事,思來想去,我還是決意告訴你當年之事。”
“大哥,你說罷,我都聽着。”
蘇南澈俊眉微斂,緩緩道:“把你帶回來那年,我剛好五歲,南轅才兩歲,對此事並無記性。”
“母親出生於蜀州嵩陽楚家,那是外祖父尚且在世,需要去北狄圖鄴城訂購一批珍貴藥材,那時死水縣正鬧瘟疫,外祖父帶徒弟去救人脫不開身,便請在京城的父親母親走一趟圖鄴城。”
“父親母親採買完藥材,聽聞黑森林奇珍異草頗多,擅醫的母親便去了黑森林,卻迷路走到了紫娟河,看到水面竹籃內裝着一個女嬰,母親善心發作,又因膝下無女,與父親商量後,決意收養。”
“你便是那個女嬰。”
蘇南澈目光緩緩看向蘇南枝。
“當年父親剛遷升至京城,事務繁忙又與同僚鄰里不熟,他們當年把你帶回來時,都以爲你是蘇家親生,以爲母親在蜀州便懷上了你。那年沒回蜀州探親,蜀州的親朋好友也以爲你是母親在京城懷孕所生。”
“這件事,除了爹孃,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曉。”
聽完後,蘇南枝站在林中思索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次次試圖推翻蘇南澈的說辭,可卻無力推辭。
大哥從來不會撒謊。
大哥也沒有必要撒謊。
而且,父親也不會撒謊……
一夕間,她怎麼就不是蘇家的親生女兒了呢?
蘇南枝沉默很久,只是淡淡地說了聲:“嗯……我知道了,大哥,若無旁事,我先回總督府,此事……我心中自有定論。”
“嗯。”蘇南澈見她神色不佳,也眉頭緊鎖,“無論你作何覺得,我與南轅,是支持你的。”
“多謝大哥。”蘇南枝點頭,勉強露出個笑容,轉身帶着春盛離開。
在馬車上是,蘇南枝看着沿途不斷後撤的叢林。
如今正是深冬季節,淵城的天氣惡劣,風雪交加,所見皆是白茫茫一片,樹上積雪壓彎了枝,吧嗒一聲斷裂落地。
淵城的冬日,鮮少看到一抹綠。
蘇南枝心事重重地放下窗簾,回到總府時,蕭沉韞喚了她好幾次,蘇南枝都沒有回過神,
關於身世,大哥已經表露的很隱晦了……
她正是,當年被雲心嬤嬤放進竹籃,飄在紫娟河上的那個女嬰。
可問題在於——
根據線索推斷,狄窈才該是那個竹籃女嬰啊。
怎麼如今又變成了她?
蘇南枝百思不得其解,她記得當時是她按照蕭瑜提供的線索,找來見證此事的糖人師傅,捏出了當年夫妻模樣,這一切推理是沒有問題的。
如果推理和線索都沒有問題,那就是人出了問題。
要麼……是糖人師傅撒謊,要麼……是那對夫妻有問題。
蕭瑜爲人雖然心狠手辣,可辦事向來穩靠,他查的不該有錯。
“在想什麼呢?”此時,響起推門聲,蕭沉韞披着一身寒霜走進屋,褪下大氅搭在架上,可出神的蘇南枝沒聽到一般,絲毫沒有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