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枝沉吟了下,灌了一口剩下的桃花釀,酒水順着她下顎流淌。
她抹一把下巴,道:“我瞭解蕭沉韞,如果他要回信,再忙也會寫回信。如果他不寫回信,只有一種可能。”
“他,沒有以前那麼在乎我。”
蘇南枝扶住窗欄的指關節泛白。
“南枝你……莫要……這樣想……”馮清琅不知如何安慰她,舉起手中酒壺道,“我今夜陪你,不醉不歸。”
不知喝了多少酒,蘇南枝腳下散落着不少小酒壺,最終頭朝前一磕,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蘇南轅正在和溫言斐劃酒拳,喝得十分盡興。
此時,狄小芙正挽着狄軒,鬧着讓狄軒講從前遊山玩水的趣事。
素圖雅和星辭星悅星蟬她們單坐一桌,也喫的很開心。
酒樓裏的氣氛很好。
只有馮清琅輕輕解下了大氅,蓋在了蘇南枝肩上,爲她擦了擦額前的汗水。
就在此時——
一支利箭“咻!”地刺破窗櫺,朝着蘇南枝眉心狠狠射去!
在場人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那枚利箭已離蘇南枝咫尺之間!
可昏睡的蘇南枝渾然不覺,死亡正在逼近!
在所有人心提到嗓子眼時,一道鎏金滾邊的黑袍從天而降,赤手空拳,穩穩握住那柄毒箭!
毒箭刺破他掌心,鮮血吧嗒滴在蘇南枝眉心。
察覺異樣,蘇南枝迷糊睜眼,瞳孔猛然擴縮,一柄被人緊握的利箭懸於眉心!
而救她之人,是銀狼面具男。
“又是你……”蘇南枝起身,趔趔趄趄後退半步,“你救了我三次……”
銀狼面具男人出手扶住她,忍不住下意識說道:“當心,站穩。”
這聲音……很陌生。
蘇南枝可以肯定,她不認識這個人。
銀狼面具手扔了手中利箭,一步步走出酒樓。
由紅轉黑的鮮血順着他指尖,形成小股血流淌落。
蘇南枝黛眉緊蹙,追出酒樓,想要抓住他,那抹微涼絲滑的衣袂從她掌心掠過,男人已經飛上屋檐,在月色下飛出很遠。
不知怎地,蘇南枝腦海裏冒出來蕭瑜那句“我不做帝王了”。
怎麼可能。
此人怎麼可能是蕭瑜……
絕無可能!
蘇南枝不相信蕭瑜會真如他所言,放棄帝位之爭。
她可太瞭解蕭瑜了,一個放棄一切,放棄所有,唯獨不會放棄權利的男人。
蘇南枝酒意闌珊地回到酒樓,馮清琅和蘇南轅、溫言斐便涌了上來,一個個急切地問道:
“南枝,你有沒有事?!”
“我看了下那支毒箭,和上次在驛站刺殺你的飛鏢圖騰一模一樣,刺殺你的人,應該和上次在驛站裏的那夥刺客一樣,都出自北狄皇室。”溫言斐掌中放着那支毒箭,蹙眉道,
“先前爲姐姐擋箭的面具之人,只怕要喫點苦頭了。”
“我沒事。”蘇南枝搖搖頭,也清醒了很多。
刺殺她的人,出自北狄皇室,蘇南枝一點都不奇怪,如今想要殺蘇南枝的人實在太多了。
她越靠近權利旋渦,越得到一分權利,想要她死的人就越多。
她逐漸走上奪嫡之路,才越發明白,蕭沉韞究竟有多辛苦。
蘇南枝指尖摸了下眉心的腥熱,這是救她之人的鮮血:
“微臣在。”素圖雅酒直接被嚇醒了,跪在地上。
“讓呼延梓山嚴查今日所有靠近過酒樓的人,翻遍希蓮城,我也要他找出今夜刺殺本宮的人!”
……
此時。
希蓮城一處荒郊野外。
那個戴着銀狼鉑金面具的男人,手攥一柄利劍,正追殺一個身被弓箭的刺客。
刺客弓箭厲害,武功卻遠不如他,被追的東逃西竄,十分狼狽:“你爲了救狄窈,中了我的毒箭,你半條胳膊都要廢了!你有空殺我,還不如去解毒!”
“不殺你,難泄憤。”面具男接箭的左手,已經變成紫黑色。
他一劍刺去,狠狠貫穿刺客後背!
刺客躲避不及,睚眥欲裂倒地身亡。
殺死他之後,面具男才鬆了口氣,脊背抵靠着樹木,緩緩滑坐在地。
左手,好疼。
宛若百蟲撕咬,疼的他在月色下,狼狽地蜷縮起身子。
這毒,確實霸道。
若是她中了這毒,只怕又要受苦。
好痛……
同時月色下,一行黑衣人匆匆趕來,急忙扶住了面具男。
洛城摘下蒙面布,火急火燎地背起面具男:“太子殿下!您又何必!又何苦啊!!”
身中奇毒,也要強忍疼痛,除掉暗殺攝政王妃的刺客。
洛城趕忙背起蕭瑜去找附近的醫館。
……
*****
第二日,呼延梓山在野外找到了昨日刺殺蘇南枝的兇手。
兇手箭筒內的毒箭,與昨日暗殺蘇南枝的毒箭,一模一樣。
但,兇手已經後背中刀身亡。
蘇南枝從袖中抽出絲絹,包裹着一根樹枝,沾了沾樹根旁的青黑色鮮血,仔細看了下,確認道:
“這是……那個面具男人的鮮血。”
“他殺了刺客。”
這半凝固的鮮血,與昨夜面具男受傷左手滴下的血跡一模一樣。
溫言斐劍眉微顰,提議道:“如今姐姐剛除了呼延連成父子,難保有餘孽暗殺姐姐,希蓮城離皇城太遠,也很容易受到其他人的刺殺。若姐姐處理完了金礦之事,不如早日回到皇城。”
“我知道了。”
蘇南枝嘆了一聲:“素圖雅,你去收拾行李,後日回皇城。你讓呼延梓山監守好金礦,若有異動,隨時來報。”
蘇南枝已經完成了狄瓊交代的督導採礦任務,是時候該回皇城,會一會那些暗地裏派人刺殺她的政敵。
……
這一次回皇城,溫言斐、蘇南轅、馮清琅、鄒沐暖他們都跟着蘇南枝了。
他們決意留下來,陪着蘇南枝做完她想做的事情。
可蘇南枝有自己的考量。
蘇南枝坐在回皇城的寬敞馬車裏,捲起珠簾,看着窗外冬雪消融,枯木逐漸發芽。
二哥與馮清琅在北狄並無勢力,若他們留在此處,蘇南枝擔心他們會受到政敵加害。與其這樣,不如讓二哥他們離開。
至於溫言斐,她倒是想留下他。
溫言斐如今仍然是黃泉閣閣主,很多事情離了他,蘇南枝無法接手,何況在北狄,她能信任的人也不多。
溫言斐似乎看出了蘇南枝的思索,忽然握着一杯茶盞,笑着道:“姐姐,你可別想趕我走,誰敢我走,我也不會走的。在姐姐未完成心中所想之前,言斐不會離開。”
“倘若前途渺茫,危險異常呢?”蘇南枝心中感動,眼底漾開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