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這一下,會堂裏終於有人議論紛紛起來,有的人沉得住氣,可有幾個人已經忍不住站起來,凝視着李修,其中,以歐陽先生的臉色最是凝重,凝重之中還有着很明顯的挑釁。
易說只是虛經,這太敢說了啊!
歐陽先生乃是金榜及第之人,是這天底下少數的幾個新晉的傑出文人之一,頗有建樹。他主張古聖的儒經,傳的是古聖道,和當今很多大儒不同,他不是盲目的讀書認字,崇拜新學,到了他這樣的程度,已經隱隱知道儒經的確有很多理論,是建立在易說的理論之上的,也就是說,儒經的創始人,或者創辦者,都受了易說的很大影響,流傳後世的著作,自然無法擺脫“易說”的那一套根本理論。
不僅是歐陽先生,這下,連那元嬰村長也猛地睜眼,眯着眼睛,看着李修,閃過一抹精光。
“呵,看大家的反應,顯然一部分人並不是很認同我的說法。”李修嘴角上挑了一下,隨即望着歐陽先生,道:“歐陽先生,你是最激動的一個,那麼就請你來發言,你覺得我在毀謗古賢,覺得我未免過於自大狂妄了,是不是?”
歐陽先生滿臉氣憤道:“李修先生,小生一向佩服你的爲人,在末世之中獨樹一幟,實爲難得,可你的確在毀謗和污衊古賢,你說‘易說’是虛經,不是真經,有什麼證據?”
李修道:“歐陽先生,世人修行,無論是凡體還是靈根體,各自都有萬般法門,本來不該被定義高下,劃分三六九等,我只是非常客觀地說出一件別人不敢說的事情,說的是一個事實,畢竟人無完人,哪怕是聖人也不能例外,倒不是刻意針對。”
歐陽先生道:“既然如此,小生倒是樂意聽一聽李修先生你的高見了!”
李修道:“多餘的話沒必要在這裏說,我只問你,八卦是什麼?”
歐陽先生道:“八卦就是乾、坤、坎、離、巽、震、艮、兌,對應天、地、山、澤、雷、風、水、火,這一點剛剛李修先生你已經說得很清楚。”
李修道:“這乾、坤、坎、離、巽、震、艮、兌,以八卦重迭足足六十四卦,除了我剛剛說的,構成一些個相生相剋的社會矛盾的閉環,以此來判定物象人事之吉凶之外,還有什麼作用?”
歐陽先生不忿道:“這難道還不夠麼?站在人類的發展的角度來看,此乃無上功德,乃是智慧的結晶,造福萬代,給後人開智打下無比堅實的基礎,你怎能如此無禮?竟敢狂言?”
李修道:“你錯了,我是在探索大道,而不是在賣情懷,知識和真理如果要用情懷二字當外衣去僞裝,豈非可笑?既然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證明古聖畢竟不是完人,先有易說,又有道經,之後百家衆說紛紜,不外如是。我敬佩古賢,可不妨礙去剖析,剖析就會有疑惑,有疑惑纔會想着去解決,否則,我輩修行,永遠也只是在原地打轉,難有出路!”
“不錯,拋開百家的思想爲人類做出的貢獻,在探索大道的方面,衆家都是在原地打轉,多是以奇技淫巧取悅世人和權貴,不是虛經是什麼?我不說僞經已是披着一層情懷的外衣!大道求真,本該客觀合理地去分析,到底是我無藥可救,還是你無藥可救?”李修認真說道。
歐陽先生怒斥道:“小生不服!小生才識疏淺,自知不是李修先生的對手,古聖曰:‘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我奉勸李修先生一句,凡事都要有敬畏之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修聽到這話,也不由得認真起來,倒不是覺得一定要說服對方,而是覺得有歐陽這種想法的人,絕對不是個例,而是絕大多數的人所存在的通病。
很多人寧可去跪拜泥菩薩,也不願去多看幾本書,不願意多走幾步路,自己去探索。知識對那些人來說,比刀子還鋒銳,比毒藥還可怕,彷彿一接觸就能要了他們的命!覺得頭上有重重大山壓着纔有安全感,盲目地踩着別人的腳印,受別人的支配才能活下去。
他們美曰:要對天地有敬畏之心。
這其中固然有很多現實因素,導致一大批老百姓連喫飯都喫不飽,更別說唸書了,可這纔是最值得思考的問題。
實際上,從古至今,無論是戰亂,自然災害,瘟疫等等,無不是勇敢無畏的人,經過無數次探索才艱難度過,破舊立新,才一步步走到現在,人類才得以繁衍生息。而其中的貢獻,普通人自己的智慧難道應該被忽略?
答案是,不應該。
李修要做的是,讓他們找回自信,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別提什麼開智,別提什麼修行!全部都困在原始本能的沼澤之中,受衣食住行所驅使,不是奴隸,勝似奴隸!
由此可見,這個世界的凡人體質,要想崛起,跟上修仙界的步伐,實在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
李修道:“敢問歐陽先生,‘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是不是古聖所說?”
“是!”歐陽先生承認,略作沉思,道:“此乃樊遲請學稼一篇,子曰:吾不如老農。樊遲請學爲圃,子曰:無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從;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嫁?”
李修道:“歐陽先生對古人書籍倒背如流,的確難得!但我只問你,既是聖人,口裏說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那樊遲不知爲不知,向他請教,可聖人不懂就不懂,不懂嫁和圃就可恥麼?還罵樊遲是小人,還說什麼‘上’好禮,好義,好信,‘民’就不敢不敬,不敢不服,不敢不用情,請問這是什麼邏輯?簡直是答非所問!此等著作,流傳後世,倡導的又是種什麼樣的思維方式?我看所謂仁政,不過是爲當官後,爲世俗皇權張目而已!”
“你……真是好一張能言善辯的嘴!”歐陽先生眼睛都紅了,可卻無法反駁。
李修道:“儒經就不說了,道經論大道,我看大道沒論出個什麼名堂,沒有解決什麼是道,依然還是在教人如何處世,教人一套的‘聖人之治’的方法而已。‘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讓老百姓不爭;‘功遂身退,天之道也’,‘絕聖棄智,民利百倍’,告訴世人‘知識’不重要,不必去尊重,就是絕聖棄智!道經談‘聖人’,‘官長’,‘民’,‘君子’,‘小人’等方面可謂長篇大論,說白了,也只是一部世俗政治學的所謂經典而已,和大道的真諦有個毛關係?”
“噗嗤!”歐陽先生瞪大眼睛,面色慘白,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暈厥過去!
一旁的四婢女的其中兩個:秋桂和冬梅,連忙去將他扶起。這兩個婢女得到李修的許可,已經和歐陽交往了一段時日,有了身孕,肚子都比較凸顯了。她們花容失色,同時也心底微顫,她們想不到歐陽竟敢在這樣的會堂裏當面頂撞李修,如今更被李修說的口噴鮮血,讓她們非常擔憂。
在他們座位前坐着的於萬鶴,轉身掏出一枚丹藥,讓歐陽服下,便不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