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還未坐下的時候,這邊就有人爲其送上了熱湯和淨手的溼帕。
屠睢一面淨手,一面問道:“是太尉派你來的?”
“正是。”
宋百里不敢耽誤,急忙將文牘呈上:“請老將軍審閱此文,此乃太尉大人親筆所書;太尉說過,希望能夠得到老將軍斧正。”
這套話,他對王翦和蒙武都是一般說的。
那兩位無不笑而應答,可是再看屠睢此刻,卻是冷面相待,言辭更是凌厲。
“這東西,老夫就不看了。”
什麼!
宋百里心中轟然,他要不看,自己該怎麼交差?
一時焦急,宋百里道:“老將軍,此爲太尉大人之公文,且又是特意囑咐送到您府中的。”
“若是將軍不看,只怕也不好交代。”
“是你不好交代?還是老夫不好交代?”
屠睢依舊冷漠,甚至閉目不再看他。
“你回去告訴太尉大人,就說我屠睢對他的所有公務,全力支持。”
“至於文牘稿件就算了;咱是個騎馬耍大刀的,又不是那些文官,何必如此?”
“去吧!”
話音未落屠睢已經站起身來,轉而要去。
……
這怎麼行!
宋百里深知一旦屠睢拒而不看,他是絕對無法交差的,不由得焦急更重,一時之間失了分寸。
他竟然直接一步闖到了屠睢面前攔路。
“老將軍,還請您不要爲難在下。”
“在下……啊!”
不等宋百里把話說完,屠睢當即一掌打出轟的他胸前五內如焚,直接滾摔在地,好不狼狽。
“把他送出去。”
“回去轉告太尉大人,日後這種事再不必問我。”
“凡是他的命令,老夫悉數遵從就是。”
……
“宋大人,不好意思了。”
屠睢的護衛,四個人架着宋百里直接把他請出了府外。
凝視着那緩緩關閉的府門,宋百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再加上剛纔屠睢一掌力量不小,轟的他到現在內裏還悶痛不已。
宋百里,很委屈。
奈何他卻沒有什麼辦法,只能一聲悶哼之後,轉身而去。
他記恨屠睢嗎?
當然不,他不敢!
……
屠家。
剛剛打了宋百里一掌的屠睢正在房內飲酒,這時候他的長子屠廣從外而來。
“嗯。”
微微點頭,不用他開口,屠睢就知道這小子心裏在想什麼。
而今屠廣也是朝廷將佐,雖然官職不是很大,可權力卻不小,他掌握着咸陽之外的兩處駐軍,人數多達五千人。
這在朝廷上已經是很少見的了。
大秦爲了集權,基本上不允許父子兩代人,同樣位高權重的,尤其是軍隊將領。
如蒙武爲例,他現在雖然位高權重,他的兒子蒙恬也是朝廷上將。
但,蒙武在咸陽,蒙恬則在外域,兩人不可距離過近,這就是爲了防備生變的。
而屠廣是一個例外,始皇帝照顧屠睢年事已高,所以纔將其子留在咸陽,且又委以五千精銳在手,這絕對是莫大恩榮。
剛剛宋百里來時,雖然屠廣沒有露面,但一切他都看在他眼中。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爲何要如此不給王禎面子。
人家可是朝廷紅人,又是太尉,這份人情都不給,只怕日後其人會來找他的麻煩。
……
屠睢相當清楚兒子在想什麼。
失笑一聲,屠睢問道:“廣兒,你可是覺得爲父已經昏聵到不明所以的地步了嗎?”
“當然不是。”
屠廣聞言,急忙躬身。
屠睢擺擺手,娓娓道來。
他今日所以要這麼不給趙禎面子,關鍵就在於他的身份上。
太尉一職,他比王翦做的更早。
對於太尉的權力最清楚不過,自然對大秦軍隊內部的問題,也更加了解。
所以他不必想也知道,趙禎此次派人前來的目的,那文牘之中九成概率所寫的,都是爲了整頓軍務之事。
正因如此,所以他纔不能看,也不能給出任何意見。
屠睢很清楚趙禎要整頓軍務,必然跨不過王翦、蒙武和他三人這一道,想要穩定局勢,則必須獲取他們三人支持不可。
事實如此,但有一個關鍵問題。
就是屠睢雖然同趙禎一起出徵過,但是他多年以來從來也不過問朝政。
不像王翦,他是趙禎的耶耶,一家人關係莫逆。
而蒙武背後,也有一個公子扶蘇存在,他雖然現在不受始皇帝待見,可畢竟是天潢貴胄,而且在屠睢心中多少也能猜測到一些關旭趙禎的祕密。
對他而言,趙禎既是東風,也是渾水,他現在年紀大了,背後有沒有什麼支持,何必要置身其中去賭這一把?犯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