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西樓十二叔公家,肖晴便給肖氏八卦了一下。
“十二叔公的孫女,上個月被她父親送回來了,就是爲了尋一門親事。”她道,“你猜她多大了?”她賣個關子,才道:“十七啦,她都十七了還沒訂親!”
肖氏怪道:“爲何?可是身有什麼隱疾?還是趕上白事耽擱了?”
“都不是。”淩氏道,“說起來怪丟臉的,是她爹慣的。作天作地,定要找個有潘安之貌、宋玉之顏的,要不然就不嫁。”
肖氏咋舌:“爹孃不管她?”
淩氏嘁道:“就是她爹孃把她管成這樣的,還有她兄長,一家子慣着她。她爹在雲南什麼地方做府臺,那裏的人又黑又瘦,上哪去給她找潘安宋玉之流,故還是讓她兄長把她送回來,想在金陵找。”
“只她這要求不肯改,偏她爹信裏給十二叔說,隨她,若找得到便嫁了,若找不到,便養她一輩子。氣得十二叔鬍子都翹起來了。”她道。
肖氏說:“雲南百夷之地,教化不同,許是受了那邊的影響。”
淩氏贊她:“親家果然懂。聽說那邊女子光着腿穿短裙見人,你說可怕不可怕。若是我們,還不一根繩子吊死。”
肖氏道:“正是。”記住網址
女人們的聊天中,有人該爲妾,有人該吊死,有人仗着父母寵愛作天作地。
似林嘉這樣的,孤苦伶仃沒有孃家,似乎也沒有多少嫁妝,又異常美貌的,在許多人看來,的確更適合做妾。
這樣想的豈止是肖家母女和淩氏,便連柿子都這麼想。
當她有意無意地露出這種口風的時候,林嘉打絡子的手頓了頓又繼續,只淡淡笑笑,不接話茬。
柿子終究不是桃子。人跟人之間,也還是講究個緣分的。
待柿子要離開的時候,她道:“姐姐,你跟他說,我沒事的。”
柿子回來稟報:“……說不必日日過去,讓人看到了也難免生疑,不大好。”
林嘉自己提出來,柿子內心裏是舒了好大一口氣。
好不容易熬出頭提上來了,卻日日不能在公子跟前,反而讓李子天天往公子跟前湊。新進的小丫頭也是李子在調/教。這本都該是她做的事,都是因爲小院那邊佔了她許多時間。照這麼下去,新進的人都成了李子的人了。
她怎能不心浮氣躁。
一口氣才舒到一半,凌昭撩起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
剩下的半口氣便卡住了,柿子低下頭去,覺得脖子發涼。
“知道了。”凌昭道,“下去吧。”
柿子垂手退下。
在公子跟前固然體面,可也得時時刻刻承擔這麼大的壓力。桃子是怎麼做到時刻帶笑、輕鬆應對的?
明明看着不難。
從書房出來,不見李子,問了一句,紅棗道:“菘菜姐姐過來送換洗衣服。”
南燭在聽喚,柿子便過去後院了。
菘菜見着她便訴苦:“公子這都多久沒回去過了。”
菘菜和柿子簡直是難姐難妹。本來芫荽發還回家待嫁,她便是寢院的大丫頭了,正打算好好施展一番呢,誰知道公子越來越少宿在寢院。
到了三月裏,突然就不回來了,日日宿在書房裏,一個多月了都。
菘菜真是有苦說不出。
只書房的丫頭受過更嚴格的規訓,柿子也不敢透露什麼,敷衍了菘菜,把她送走了。
又問李子:“沒亂說什麼吧?”
李子道:“我能說什麼?”
李子說完,卻又問她:“你知道的多,你卻告訴我,公子到底怎麼回事?”
“桃子說了,若沒人發現,就都閉嘴。”柿子道,“若有人發現自輪不到我們去說。”
李子嘲笑她:“你也不知道。”
柿子白了她一眼。
柿子掌握的信息的確是多於李子的。
但其實柿子也真的不明白凌昭爲何會長居書齋。只聽說有些已婚的郎君,與妻子不合才長居書齋的。凌昭還未婚,不存在這種情況。
她也問過桃子,桃子只嘆了口氣,搖頭:“沒法解釋。”
柿子困惑。
凌昭也在想桃子。
柿子用着不如預期地稱手,格外顯得桃子好。
以至於季白來回事的時候,他說:“季白,早點生孩子。”
季白:“???”
凌昭想,讓季白完婚後和桃子早點生孩子,孩子快點長大,早點讓桃子回來做事。以後他的內宅裏,還是得有桃子這樣的人做事才讓人感到踏實。
柿子轉達的林嘉的話,都合情合理,也像是林嘉會說的。
可凌昭就是立刻領會到了,林嘉與柿子不相合。
成長的環境把林嘉塑造成了一個柔軟得令人驚訝的人。甚至在對待凌昭對她的感情上,她採取的也是疏而非是堵。
所以讓人能夠平靜。
凌昭偶擡起頭,看一眼“善則樂之”的燈。
垂下眼,不去想“以後”。
他的“以後”,林嘉的“以後”。
林嘉思索許久,知道自己沒有能力與三夫人硬抗。
三房尤其狡猾在,她們現在只是拿捏她,而非強逼她。
若強逼,林嘉也可以豁出去鬧一鬧。因強逼者先失了理,林嘉佔了理。雖會跟三房翻臉,但不會跟整個凌家翻臉。因凌家必然還是得要臉的。
但三房不強逼,只圍困拿捏。這些外人是看不出來的。林嘉若這樣便鬧騰起來,誰看都是她無理——喫三房的,穿三房的,竟長成了個忘恩負義白眼狼。
她想來想去,把希望寄託在了秦七娘身上。
因她想明白了三夫人爲何從前嫌她勾引十二郎,現在卻又想讓她給十二郎爲妾了——十二郎立起來了,形勢此消彼長。十二郎垂涎她的容貌,三夫人便想用她去籠絡十二郎。
但秦七娘的立場是不一樣的,她將是十二郎的妻子。
女人可能會希望兒子妻妾滿堂,多子多孫,但肯定不會希望丈夫有妾室。對自己喜歡的人,怎會希望他有別的人。
林嘉決定等着秦七娘過門。
其實林嘉不知道秦七娘到底會不會幫她,將希望寄託在一個只見過兩三面的人身上,說到底還是因爲還沒有被逼到盡頭。
她還能安靜住在小院裏,還能過沒人打擾的日子。
蔡媽媽每日忙碌,一時顧不上她,十二郎也未曾來騷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