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三十七章:還是個孩子啊
    那樣的劃痕,只有一種利器能造成。

    長匕,帶齒長匕……刑案人員專用……

    以此就可以確定,行兇之人,先用長匕刺進對方肺部,將對方刺倒,且令其無法呼喊,再用菜刀在傷口上做了僞裝。

    殺人方法很……專職而熟練。

    再聯想到門窗未損、無打鬥痕跡,以及其妻在側屋紡紗織布……

    片刻過後,司寇繼昭起身。

    “本官在另一處給你騰出了個院子,我讓人送你過去。”

    說完,手指一人,那人立刻上前爲水銀領路。

    水銀出屋,再度淨了幾遍手後,忍不住衝着屋裏道:

    “請對待骸骨輕着些,無論重不重要。”

    屋裏沒人應,水銀對此毫不意外。她掏出娟帕,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吐出口中的薑片,跟着領路的人走了。

    不是每個人都懂得、能懂得,對死者表現出應有的尊重的。.她人微言輕,只能做到自己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

    這一夜,司寇繼昭連夜啓程回往了聚城。

    案子有了眉目,他的心裏卻是沉甸甸的。他得儘快趕回去,再提人犯,了結此案。

    臨走,他倒也還記得,給破案有功的東方楠嬰,留下兩名武功不錯的護衛。

    想着那姑娘就帶着個婢女,來來往往的太不安全,而且,那婢女進了山,還不知道何時回來。

    此處離對面的邊關太近,離都城太遠,還是要小心着些的。

    而這一夜,水銀輾轉難眠。

    起初是聽着外面紛亂的腳步聲有些高興,她知道,司寇繼昭終於要離開了,自己天一亮,就能進山了。

    可再後來,聽到兩道輕微的聲響,一道在窗前,一道上了屋頂,她就恨得牙根癢。

    不用猜也能知曉,這定是司寇繼昭給自己留下了人手。

    保護?亦或是……監視?

    那人疑心太重,到底還是對自己不放心了。

    水銀是不會天真地以爲,萍水相逢之人,僅兩面之緣,對方會是出於擔憂自己的安危才這麼做。

    她只能強自按捺住心頭的渴望。

    罷了,來日方長,以後,總找得着機會。無論一年,還是十年,她,總有會回去的那一天。

    就當這是次磨礪吧?磨礪自己的心性、脾氣和頭腦。

    於是,被司寇繼昭留下來的那兩名護衛就發現,主子讓自己兩人保護的目標,非常的省事又省心。

    她只會每日裏,爬上屋頂,坐在那兒向着大山眺望,不到用飯和歇息之時、不到他們呼叫,她就不會下來。

    不僅不下來,就連動彈都極少。

    就那樣:兩臂疊在雙膝之上枕着下頜坐着,望着關山。

    其中一人,老甲感慨:“即便有神醫的名頭在,到底也還是小女兒家呢,一個人孤身在外,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另一人老乙,也跟着慨嘆:“她們主僕情深,委實難得。也不知道她那婢女,幾時能迴轉?感覺我倆在這都要閒得長毛了。”

    “總該快了的。話說,這姑娘的膽子,也不該這麼小吧?看她面對死人的骨頭,眼都不帶眨的,還摸來摸去……嘖嘖。”

    老甲說着說着就咂舌,搖頭。

    好好的姑娘家,學點兒啥不好?非得學那些低賤、埋汰之事。

    “所以說人家是神醫,咱們只是個護衛下人啊。她醫仵不分家,咱們呢?護役不分家。這又做護衛又做雜役的。

    至於她膽子小不小?那誰知道了?女子的心性本就比較複雜,何況這麼個剛及笄不久的?”老乙覺得,與其同情人家神醫,不如同情同情自己倆人。

    老甲推了推他,好奇地問道:

    “也不知是什麼人把她調教出來的?話說,本來我還覺得那神醫之名有點兒過於吹噓了。

    現在跟着大人看了她兩場驗屍之術,我忽然就覺得吧,也許她真就是名副其實呢?

    咱們哪,以後也得多留意留意那些個奇聞怪事,說不準啊,哪天家裏人就能用得上了。”

    “對對對,我剛也這麼想來着。我家那婆娘老是呼肋下疼痛,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見好,回頭我也帶她找這神醫去。”老乙附和着狂點頭。

    老甲聽了,拍着他的肩膀,猥瑣地笑道:“你消停點、溫柔點,你那娘子呀就不會呼痛了。”

    老乙擡手呼開他。

    “去你的,你才……”

    老甲躲閃,倆人打鬧成一團。

    屋頂上。

    不知道自己又在無形中、增添了兩個打探消息之人的水銀,望着關山,眼都捨不得眨。

    她想家,想父親,想師父,想沙棘,甚至,連那冷待自己的老祖母和畏縮軟弱的母親,她也想。

    還想敖國京城特有的片兒鴨、小薄餅;想愚山上的小秋梨、大酸棗,甚至連那漫山遍野的野雞、野兔、小灰鼠,她都想。

    都說:離家去異地,要記得帶包家鄉的土,若有不適,沖水服之。

    自己怎麼就忘了這事了呢?怎麼竟然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就能給忘了呢?

    應該讓畫眉,包一包那邊的土壤帶回來一些的。

    現在,害得自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就這樣望着……

    一日關山阻,片塵不可得……

    片塵……莫說塵,便是那風,也這般吝嗇着不往自己這兒吹拂。

    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

    而被她如此惦念的水柏,水大將軍,正在自己的將軍營房裏洗臉。

    他剛去巡查了一番將士們的操練,看着他們熱火朝天的,沒忍住,也下場親自指點了一番。

    這會子,渾身又是灰又是汗的,正在洗手淨臉。

    忽聽門外有報。

    “進來!”

    他喊了一聲,便深吸一口氣,將臉埋進水盆,摒住呼吸。

    女兒說過,要他每日裏、每次淨面之時多多這麼做,說是對身體有好處。

    他就聽,也照着做。

    身體好不好的不那麼打緊,整日裏摸爬滾打的,身體又哪裏會不好了?

    但是女兒說的話,他還是樂意聽的,反正也不耽誤事兒。

    “啓稟大將軍!營門外有百姓送來一個包袱,說是有人拜託他,特意給您送來的!”

    水柏聞報,扶住面盆的手擡起一隻,擺了擺,示意進來的小將把東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