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九十一章:經薦入宮
    南宮宇沒動。他低垂了眼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才答應了東方楠嬰,要託庇對方,就在最後權衡利弊之下,將人給放棄了,他擔心,那姑娘會對自己有怨氣。

    所以,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推薦。如果他推了,那姑娘要報復他,本來不死的老皇帝都死了,那他也就會跟着完蛋了。

    至於別人推薦了、治好了老皇帝怎麼辦?他也不怕。老皇帝現在只有他一個最合適的繼承人了,又一直待他甚好,根本就不會幫着個小小的大夫收拾他。現在,他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

    這時,司寇承業動了。他出列抱拳一禮後道:“微臣也舉薦東方楠嬰進宮爲陛下診治。那姑娘跟隨我兒繼昭已久,微臣對其也算是有幾分瞭解。”

    其實,司寇承業是真的沒有辦法不站出來。大家都知道,那姑娘和他的兒子繼昭走得很近,論對那姑娘的瞭解,在座的人之中,他是最多的一個。

    若他不站出來,別人就會覺得他對老皇帝的病情不上心。可若是他站出來了,那些人又有可能會想:司寇繼昭之前捉拿那姑娘下獄、爲的是殺人來口,那麼,現在舉薦,就是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改爲了“借刀殺人。”

    所以,司寇承業之前有些爲難。不過,進一步想:若是那姑娘把老皇帝治好了,那麼,這一舉薦就等於幫繼昭洗清了世人的誤會;若是治死了?別人只會覺得他是出於私心才推薦,不會懷疑他別有用心想謀反。

    再者,他最有把握的是,沒人敢動他司寇家族。

    思來想去,權衡之下,司寇承業就站出來了。

    跟着,歐陽文鐸也站了出去舉薦東方楠嬰。沒辦法,誰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如果他不站出來支持不惜一切拯救老皇帝的這個提議,那麼,目的就過於赤裸裸了。

    這時,上官宏睿站出去反對了,理由依舊是:民間大夫不可信、民間傳言不可信。

    雖然他是個帶兵的武將,但他比起另三位軍侯來說,心眼子更多。其實他反對的原因很簡單:一是不讓別人覺得他家和那東方姑娘有交情;二是:大家都贊成的話,只會對東方姑娘更加不利。

    舉朝上下,可沒有哪位受到大家一致喜歡的。若有,活不過一時三刻。

    接着,宗政廣武也反對。而宇文博和戶司主司長則贊成。

    皇后眼見他們又要吵起來了,擡起手往下壓了壓,拍板決定:宣東方楠嬰進宮,爲陛下診治。

    隨着這道命令的頒發,水銀便很快被一隊皇城守衛的人給接進了宮。

    她一進殿門,就看到了一雙雙或期待、或隱晦、或躲避、或猥瑣、或鼓勵的眼神。

    水銀的心裏就微微地笑了笑。

    面上保持着端莊,嘴角的弧度輕微,眼神注視着前方,身形筆直,腳下穩穩當當地向着正前方的皇后走去。

    環佩不響、裙裾不搖、釵鬟不擺……將女子之風範、氣度,彰顯得淋漓盡至。

    行走御案前六尺遠處,抱拳行禮:“微臣:東方楠嬰,忝居五品鄉君之位,參見皇后娘娘。”

    皇宮,是最講究品級和禮儀的地方。而她是皇帝親封的東方鄉君,在外面可以不提、她自己也可以不當回事,但進了宮,就要論起來了。

    (作者按:鄉君最初是三品,後來各朝有各朝的論法。反正也不重要,我就按照公主、郡主、縣主、縣君、鄉君給她排到五品了。考據黨莫究哈。)

    皇后看着眼前的這位姑娘,眼裏掠過了一抹欣賞之意。

    原本聽說是民間大夫,滿以爲會是一個花布巾蒙發、粗衫布襖、不懂規矩禮儀、還會東張西望的鄉野女子,沒想看到的卻是一位風姿儀度半分不輸千金閨秀的穩重、自信、貌美的姑娘。心下便不由高看了幾分。

    再聽對方介紹她自己還是位鄉君,便終於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關於這名女子被賜封鄉君之事,皇上有跟她提過,畢竟再無封號,也是位鄉君,是要記錄在檔的。

    她當時也照做了。不過,又不是什麼大事,過後也就給忘了。

    現在看見真人,還是位遠超她意料之外的真人,她的心裏就不由地在想:如果對方治不好皇帝,那麼,她也不是不可以保對方一命,留在自己身邊聽用。

    想到這兒,皇后衰老卻保養得宜的面容上就浮現出了一抹親和的笑容,擡手示意道:“起來吧,既然安王、興軍侯、歐陽老相爺等都舉薦了你,本宮也願意相信你有幾分本事。陛下的病情等不得,你趕緊進去爲陛下診治,記住,要用心。”

    最後三個字,她說的語氣重了些,意在提醒對方千萬別糊弄了事。畢竟治不好和糊弄,可是兩回事。

    水銀聽懂了。她面上神情絲毫未變,再行一禮後,便告退,由宮女帶領着,進入側殿。

    皇后想了想,也跟了進去。而那些皇裔們、大臣們、太醫們,也都跟在了皇后的身後。

    不過,太醫們有的在小小聲議論。

    “這麼年輕?還是個女的?興軍侯是真敢開這個口啊?”

    “就是,膽子也太大了,治不好可怎麼辦?”

    “也許人家興軍侯有把握、讓她能把陛下給治好了呢?”

    “做什麼白日夢呢?哦,現在天黑了。不過你也別想那麼美了,就這樣兒的女大夫,能治好?”

    “就是,咱們這些個,哪個不是浸淫醫術多年?哪個不是在醫學一道上窮心戳力?可連陛下到底是個什麼病症都還沒拿準呢,就她?”

    “呵,真要讓她給治好了,我們這麼多年的學的醫術,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該集體自裁了吧?”

    “你們就少說些酸話吧。之前人家舉薦的時候,你們不跳出來反對,現在嘀嘀咕咕的說這些有意思嘛?”

    “噯你什麼意思?之前輪得到我們小小的太醫說話嗎?我們有心想反對也沒資格的好不好?”

    “行了,吵什麼?也許那姑娘真有本事呢?咱們先仔細盯着她吧,免得她胡來,最後連累得我們遭殃。”

    隨着這聲提醒,太醫們也不吵吵了,一雙雙眼睛都緊緊盯着那姑娘的一舉一動。

    水銀無視了那些視線、以及周圍人的動靜。她走到龍榻前,而後轉身看向那些太醫們,問道:“哪位的脈枕可以借本君用一下?”

    所有人一時都聽得愕然。這才注意到,這個什麼神醫,看診居然連個醫藥箱都沒帶?

    院正大人嘴快,就將這話給問了出來。

    水銀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語氣平緩道:“不讓帶進宮。”

    一衆人:“……”

    忘了這茬了。

    院正便將自己的脈枕拿出來,遞了過去。

    水銀接過,然後等太監總管將老皇帝的手從被子下拿出來,她再將脈枕墊在那隻手下。

    側身看了看。全是人,全站着。

    便提了提裙襬,蹲身,開始給老皇帝把脈。

    沒出她的意料,脈象顯示,老皇帝的腦中似有瘀堵。其實,那是老皇帝的陳年舊疾。或者說:經常發怒的人、上了歲數的人,都容易患上此類的病症。

    那麼,太醫們之前爲何診斷不出來呢?是了,估計之前並不明顯。只有發怒、狂躁之時,症狀纔會突顯出來。而那時的太醫們,也只會以爲那是老皇帝在生氣的結果,就給忽略了。

    而現在能明顯從脈象上把出來的原因,就是她下的藥粉,刺激了這種病症。

    水銀沉吟了幾許,收回手,站起身,向皇后回稟道:“陛下乃是中毒。”

    “什麼?!”衆人齊齊驚呼出聲。

    中毒?怎麼可能?老皇帝但凡入口的東西,哪一樣不是有試毒太監一一先嚐試過的?怎麼可能就中了毒?

    而且,那麼多太醫都沒診斷出來,怎麼就這麼個小姑娘給診出來了?是太醫們太無能?還是毒藥太厲害?還是這小姑娘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

    “休得胡言!老夫浸淫醫術之道幾十年,都沒發現陛下有任何中毒的症兆,你又是如何推斷得出?!”院正氣得鬍子直抖,率先開口道。

    就這麼一句中毒,把他們太醫院上上下下的臉,全都給打幹淨了,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左院判當然也不能接受。他上前一步,指着小姑娘的鼻子,氣得嘴脣都打哆嗦。“你……你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鄉下野丫頭?就這破本事還敢自稱神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分寸高低,你你你……”

    右院判接過了他的話。“你小小年紀,不知愛惜羽毛,反而招搖過市、濫用醫術達虛榮口碑,實在是有損我們醫者之風、更毀我們醫者之譽!”

    其餘的太醫們也紛紛跳腳指責,一時之間,這安靜的側殿裏,氣氛就沸騰了起來。

    直到皇后娘娘呵斥,才都住了嘴,不過,一個個仍是氣得頭髮、鬍子、眉毛直抖。

    老皇后看向小姑娘,周身帶着上位者的威壓氣勢,面容板肅、目光凌厲,一字一頓地問:“你,可知這是何地?可知那是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