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一百三十一章:咫尺天涯
    水銀聞言,脣角彎了幾分。她側身看向司寇繼昭,剛要開口,就被司寇繼昭阻止了。

    “你別這樣笑,笑得太讓人心酸了。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的答案。你還是不願意,是嗎?因爲你不喜歡我、因爲你沒了努力的目標,所以,什麼樣的話語、什麼樣的生活,都無法打動你了,是嗎?

    行,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們就這麼耗着吧,你住在樓上,我就住在樓下,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跟我說一聲。如果……

    你一輩子想不通,我便這樣陪着你一輩子,挺好的,真的。至少,我還能隨時看得到你。”

    司寇繼昭被她的神情刺痛,有些慌亂地說完後,便一手撐在欄杆上,擡腿,躍了下去。

    他沒有再坐在院子裏,而是直接進了自己住的屋子。坐下,深深地把臉埋起,深深哀傷。

    他不擅言辭,他不懂要如何表達出對一個女子的情感,更不懂得如何才能打動一個女子、尤其是楠嬰那樣的女子。

    他只知道,自己愛得很深、很深。

    我囚了你的人,而你,囚了我的心。

    而依舊站在那兒的水銀,腦子裏想的卻是:你要囚禁我一輩子,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她開口吩咐飛絮道:“我想喫敖國的杏蜜餞,麻煩你幫忙找來。”

    飛絮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躍下了二樓。

    水銀則繼續眺望界山。

    她覺得,司寇繼昭恐怕是不會猜得到,當初她眺望,是望而不得,現在的眺望,只會激起她更多的求生意志。

    這之後,水銀再也沒見過司寇繼昭。那傢伙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有時候她站在欄杆上喊,都聽不到半點回應。

    水銀就在想,司寇繼昭還是對自己撒謊了。戰事很有可能還在繼續。

    只要老皇帝沒死,不管他和南宮宇是真打還是假打,都還是會繼續打下去的。

    想到這兒,水銀心裏就想笑。如果司寇繼昭再晚劫她一天,慧帝現在都躺進帝陵了。所以,怪誰呢?

    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但這恰恰也方便了她。沒了司寇繼昭的那雙鷹眼盯視,她能做下的手腳就有很多。

    這天,下面院子裏種的百合花開了。其實即將入冬的季節,百合不應該會開纔對。但不知道司寇繼昭想出了什麼辦法,竟令那花兒就在這季節,悄然地盛開了。

    一時間,繁花似景、花香四溢,引來無數蝴蝶翩翩起舞。

    水銀也站在欄杆邊,望着下面的那片花海,聞着鼻尖隱隱浮動的暗香,閉上了眼睛。

    在她的身後,兩名婢女正垂手站立。

    估計是她身上、以及身後屋子裏點的薰香也香的緣故,有不少蝴蝶也朝着她撲愣着翅膀飛了過來。

    水銀擡起一隻手,就有一隻漂亮的蝴蝶停在了她的手掌之上,翅膀還在微微抖動。

    水銀的眼睛裏,逐漸有了光亮。

    兩名婢女看着這樣的畫面,也只覺美不勝收。

    忽而,她們就聽到了一陣“嗡嗡”聲。

    她倆警覺地望向四周,卻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那片“嗡嗡”聲就已經飛近,且朝着她們就直接撲了過來。

    “蜜蜂!進屋!”

    飛絮反應極快,眼尖地認出那些是蜜蜂之後,就上前一步,想要拉着人進屋。

    但蜜蜂此時已經遍佈了她們的身周。

    倆人忙不迭地撲趕,護住大小姐一個閃身,就回到了屋內,又趕緊去關窗戶、撲打追殺進來的蜜蜂。

    水銀也在撲打,不過,飛花還記得,先把她給扔到了牀上,然後趕緊放下了牀幔。

    過了一會兒,屋裏的蜜蜂終於被兩名婢女撲殺乾淨,而屋外的,還有好些在窗紙上徘徊,不願意離去。

    水銀見屋裏已經乾淨後,便下了牀,看着倆女的身上道:“你們被蜜蜂蜇了?先別亂動,來,坐在這兒,我幫你們把那紮在肉裏的蜂針給挑出來,否則,可能會有性命危險的。”

    倆女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她們清楚,大小姐說得沒錯。何況,她倆現在被扎的地方,又疼又癢,非常難受。

    便都依言坐在了那兒。

    水銀去屋子的一角,拿了根飛絮縫製衣裳的繡花針過來,再拉着她的手,細緻地幫她挑刺。

    幸好她倆會武功,反應又快又及時,所以被扎的地方並不多,只有手、臉、和脖子上少少的幾處。

    水銀很快便幫二人挑完,看着紅腫之處,想了下後便道:“那睡蓮的葉子有清涼去腫之效,我去摘了幫你們敷一下,可好?”

    倆女感激地看着她,彎了彎腰,道:“多謝大小姐。”

    水銀衝她倆安慰地笑笑,便去那水盆裏,扯了幾片葉子過來,再去找了匹白布,從上面撕下了幾根布條,替她倆包好。

    倆女感動得都差點兒掉眼淚了。

    那睡蓮她們知道,那是主子專門爲了大小姐花了心思栽種的,平時她倆也是維護得非常小心,現在葉子就被這樣摘了,還是爲了給她倆治療,她倆就覺得,大小姐真的是再好不過的人了。

    可惜,她倆是暗衛,是從小就被主子培養起來的暗衛。任務中,既不能帶任何私人感情,更不能聽憑她倆的心意。她倆也只能在心裏對大小姐說抱歉了。

    然而,她倆卻並不知道,那些蜜蜂,就是她們眼裏的大好人給引來的。

    她倆只是覺得,傷口清清涼涼了之後,睏意卻不知不覺間襲了上來,等她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下一刻就昏睡了過去。

    水銀看着她倆暈倒,便飛快地起身,先是搜走她倆身上的匕首和銀票、銀子,再去櫃子裏找了身她倆才能穿的勁裝衣褲換上,然後將匕首收進靴筒。

    跟着飛快地去撕扯那匹白布,再將布條打成結連接起來。拿着跑到走廊的另一頭,一頭捆在欄杆上,一頭扔了下去。

    接着,試了試布條的韌性,感覺沒問題,便翻過欄杆,抓着布條滑了下去。

    這院子裏,只有那二女負責看守她。而她不會武功,所有的人都知道。

    水銀估計,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使用的東西,所以司寇繼昭放心得很。

    卻不知道,即便是什麼都沒有,只要能讓她活着、或者只要能讓她接觸到物什,她就能去創造出她自己想要的條件。

    落地之後,水銀沒走院門,而是快步去到小樓側邊的一棵大樹下,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再踩着樹杈,翻過了圍牆。

    滑下圍牆之後,便向着界山而去。一路走,還一路小心地注意清理着痕跡。

    按照她的推論,司寇繼昭如果發現她逃跑了,一定會認爲,她爲了擺脫追蹤,會選擇反方向繞路而逃。

    所以她偏不,她選擇了直行。

    一路很順利。

    水銀在進入界山之後,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一直提着的心才終於放下。

    擡起腿,就朝右斜斜地往上爬。那片山高林密,便於隱藏,且人跡罕至。

    她這一路上,爲了防止被司寇繼昭追蹤到,什麼東西都沒有買,拿銀子、銀票也是想誤導對方以爲她要買東西。

    現在進了山,她就去採摘或者挖掘野果喫。

    有些植物的塊莖,是可以食用的,還比較飽腹。且她一邊爬,一邊見到草藥就採摘。

    深秋了,許多草藥不用曬都已經快乾枯了,能直接起作用。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就爬到樹上,把那些草藥用石頭磨碎。

    進了山,她就跟魚兒入了水差不多。她相信,自己能活下去。

    的確,歷時十二天之後,她終於活着爬到了山頂,只需要再往前走幾步,就能踏上敖國的疆土。

    這一刻,無比狼狽的水銀,無比地激動。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她日思夜想的國之土、家之父,她,回來了!

    “很辛苦吧?難爲你繞了那麼大一個圈、難爲你一個人在深山裏獨自存活,很難吧?”

    晴天一道霹靂,將激動萬分、正要擡腳的水銀給劈在了原地。

    她想直接衝過去,可惜,來人正正擋在她的前方。

    司寇繼昭終於看見了一次、楠嬰姑娘臉上表情的崩裂。這讓他連日來追捕人的糟糕心情,變得好了一些。

    他斜斜地勾起脣角說道:“抱歉,我差一點兒就把你給弄丟了。還好,我的腳程比較快;也還好,雖然你非常懂得躲避,但是,讓我猜到了你會從這兒回敖國。

    所以你看,雖然你對我一點兒也不瞭解,但我卻是多麼地瞭解你啊。你知道嗎?等在這兒的每一刻,我都在盼望,盼望不要等到你。

    那樣,我的心碎可能就會好一點兒。

    我這叫自欺欺人對不對?明明想放你走的,可還是跑來這兒堵住了你。怎麼辦?你讓我把自己拼都拼不起來。”

    水銀也沒有想到,對方會料自己料得如此之準。這讓她這些日來的所作所爲,慶幸、激動、興奮、緊張、疲憊……全都失去了意義。

    她淡淡地笑了笑,擡腿,抽出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頸上,開口說道:“抱歉,我不會再跟你走了。我們所有的過往,都在此刻做一個了結吧。謝謝你把我的這條命,留在了這界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