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玄鴉挑着眉,扁着嘴吐槽着,“無趣。本想着讓你適當放鬆一下神經,可你卻這般不領情。嘖,終究是錯付了。”
秦明嵐冰冷的眼神終究還是投了過來,看得玄鴉是一陣毛骨悚然,“隨孤在天都城的這些日子你也見識了不少人心,你當真以爲朝中那所有的朝臣,都盼着孤凱旋而歸?呵,天真。
“若是孤不這般時時刻刻都警惕着,時刻防備着有人加害,恐怕等不到抵達北境邊關之日,孤便會成爲這路上的一抔黃土,”他冷笑着看着前方忽明忽暗的行軍隊伍,“這可不是東遼海域,那般明瞭簡單。”
“我明白。”玄鴉這些時日隨着秦明嵐在天都城,自然是看到了那些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之事,所以很有體會,尤其他那個妹妹,年紀尚小,竟是被敵軍和朝政逼着拿起了刀劍,當起了武神。
她那等年紀的姑娘,在東遼海域,哪個不是被夫家或者孃家寵上天的小祖宗?可到了她這裏……玄鴉不敢說一定,但這世間絕大多數的黑暗,她都已然是見識過的。
皇家之人,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憐得多,也要可怕得多。
此時的天都城。
秦明昭此時正緊緊蹙着眉頭,一邊用手指着掛在牆上的邊防圖,查看這自己手指的所過之處,一邊又翻閱着記錄歷朝歷代擊退北霖國敵軍的文獻、史冊。
“文宣帝二十三年,北霖國大舉進犯東北邊疆北固關,燒殺搶掠,死傷無數。戰報上奏,帝大怒,詢問朝臣何人可迎戰,隨後當朝國師顧寒淵……顧寒淵?!”
秦明昭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爲這些時日不停的操勞,而提前進入了老眼昏花的時代,“……他一個國師,爲什麼會出現在國戰史的史冊上?!”
畢竟東凌國的國戰史所記錄的所有人,不是將軍,就是帶兵打過勝仗的皇子皇女,還有極個別一些有戰功在身上的文臣,至於其他人等,是不可能被記錄的。
難不成……
雖然自己的內心被自己這個想法震驚到無以言表,但秦明昭還是強忍着想要把顧寒淵揪過來細細盤問一番的衝動,繼續將那份國戰史閱讀了下去。
接下來的發展,果然不出秦明昭所料。
據秦明昭手中這份國戰史記載,國師顧寒淵曾率領着十萬軍隊,日夜兼程趕往北固關,同十五萬北霖軍展開了殊死搏鬥,最終依靠天時地利人和,徹底將北霖國打回老家,簽訂了五十年的和平協約。
但好景不長,五十年期尚未滿五年,便被北霖國穆厲帝撕毀合約,而後派遣二十萬大軍攻打北境邊關四城,妄圖從最爲薄弱的北境邊關打開通往東凌國國都——天都城的突破口。
然而此番大舉進攻卻是被當朝老將赫連銘,也就是秦明昭外祖赫連鈺的祖父,率二十萬大軍迎頭痛擊,將北霖軍再一次打敗,可也是因此戰役,赫連老將軍因爲傷勢過重,最終藥石罔效,含恨而終。
看完手中這一份國戰史,秦明昭望着牆上的邊關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良久都未曾言說半個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貪心作祟罷了。”秦明昭能得到的、北霖國犯賤的最根本原因,便是如此。
“同時發難,聲東擊西。”
這是國戰史中記錄的所有有關北霖國三百八十九場戰役中,他們一貫使用的戰略套路。首先,北霖國軍隊會使用大量人手包圍所需要進攻的地點,而後加以狂攻,以最大的可能吸引對方注意。
而後,他們便會將注意力放在所有目標中最爲薄弱的一個環節,隨後再次展開對其他目標的猛烈進攻,但對於他們真正所需要進攻的目標卻放鬆進攻,真是還有懶於作戰的意思。
而就在目標放鬆警惕、其他的目標也被徹底吸引走注意力的那一刻,他們便會徹底將自己八成的家底全部用在確定好的那一個目標之上,而後猛攻。這樣一番戰術下來,十有八九,目標便會被收入囊中。
“重金收買,安插細作。”
這也是北霖國最擅長的人心戰術,也是之前秦明昭所提到的“背叛籌碼”。按照之前有一位權臣的話語來講,沒有背叛,不過是因得籌碼不夠罷了。一旦籌碼到位,背叛便是家常便飯之事。
而秦明昭真正擔心的,便是這個。一旦北境四關中有一關出現叛徒,那麼這場仗,是輸是贏便不好判斷了。如若秦明嵐他們可以及時發現,贏的概率便可以高一些,可若是沒有察覺……
想到這,秦明昭只覺得脊背直髮涼,冷汗連連,不知她想到了什麼,便猛地喚過守候在門前的女官清明,“清明!磨墨!”
“是,殿下。”
而後,在清明略帶關切的目光中,秦明昭迅速揮筆寫下一封較長的書信,神色肅穆到清明都不敢輕易出聲打擾。等到秦明昭寫完、封裝後,清明纔敢正常地呼吸。
“殿下,可是邊關……”
“無妨,”秦明昭對上清明關切的眼神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輕鬆一些,但很顯然,起到的卻是反作用,“……你別哭啊,怎得還和孩童一般,這般輕易落淚?”
秦明昭哭笑不得地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爲清明擦拭着臉上的淚水,“不過是孤自己想到了一些有可能發生之事,想要以此提醒哥哥他們罷了,不是什麼大事。”
好言勸慰半晌後,清明才止住了眼淚,略微羞卻地別過臉,“殿下恕罪,婢子……婢子失態了,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秦明昭拿起桌上的一塊點心,放在了清明手中,“不過是想到了些許事情罷了,以防萬一,還是需得提醒哥哥他們纔是。對了,明雨在何方?”
“婢子這便去尋。”
沒過多久,清明便抱着有些狼狽的明雨出現在了秦明昭眼前,有些難堪地笑着,“殿下……明雨他……”
秦明昭擡起眼的瞬間,便被明雨那等灰頭土臉的狼狽樣子給震驚到了,“他這是……剛從土堆裏刨出來?!怎得這般狼狽?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