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交流不要緊,微笑果然是物種之間跨越語言的溝通橋樑。
溫泅雪閉上眼睛。
他依舊只喝了一些水。
不多時,牢房裏喫過食物的魔族有一個發作了。
哀嚎,打滾。
看守立刻來了,匆匆擡着發作的魔族出去,又打量了一眼其他無事的魔族。
目光掃過角落裏的溫泅雪時候,視線頓了頓。
溫泅雪側首,將臉隱在遺族身後的陰影裏。
中午的時候,牢房裏忽然加餐了。
而且不再是黑麪窩頭,而是小米粥和大塊大塊撒了鹽巴的烤肉。
溫泅雪閉着眼睛,感覺有人輕輕推了推他。
他睜開眼,那個遺族面無表情端着木碗遞向他,裏面是小米粥。
見溫泅雪看着他,少年聲音分明低啞淡漠,聲線又有一種矛盾的清冽:“沒有藥,喝。”
溫泅雪看到他手邊也有一碗,已經下去了一截。
對方是喝了以後發現沒有藥,纔給他盛的嗎?
溫泅雪輕輕地說:“原來你會說話。”
他接過木碗,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來。
很快有人來了,將這些喫過烤肉的魔族帶出去。
輪到溫泅雪的時候,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臉猶豫再三,然後便當他不存在一樣忽略。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這些魔族回來了。
溫泅雪看着遺族,對方的身上有血腥味,周圍的魔族數量比出去時候少了三個。
其他人身上也都有廝殺過的痕跡,氣息躁動,而且這些魔族比以往更忌憚遺族。
“給。沒有藥。”
溫泅雪擡眼,遺族面無表情遞給他一個鳥蛋。
“哪來的?”
遺族坐在他旁邊,沒有看他,但冷淡地回答了:“樹上,掉下來,撿到,我的。”
啊,是個小結巴呢。
看來那些看守並不很限制他們。
溫泅雪看着掌心的鳥蛋,說:“下次回來,能幫我採一些草嗎?花,葉子,都可以,種類多一點。”
第二天,這些魔族又被帶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人數不少反增,但,增加的是些生面孔。
“給你。”遺族果然帶回來很多花草。
溫泅雪將這些花草做了篩選,編成了一個花環。
“好看嗎?”他戴在頭上,擡眼看着遺族問。
對方看了一眼,冷漠地移開了視線,漠不關心。
“嗯。”
許久,溫泅雪恍惚聽到了一聲。
那時候他已經拿下花環在擺弄其他草葉,給鳥蛋編草籠了。
接下來的兩天,遺族也帶了花草回來。
根據溫泅雪的偏好——他喜歡的就會編成花環戴着頭上,不喜歡的就棄置一旁,喜好很直接,很好分辨。
溫泅雪被關押的第七天。
流蘇島的人終於意識到,因爲奴隸害怕試藥,不到不得已不進食,非暴力不合作,因而體質虛弱,直接導致試藥效果極差,報廢的試驗品增多。
流蘇島的人改進了試藥方式,不再將藥放在食物裏。
但是,藥直接被變成了藥丸。
有藥師來親自盯着他們喫下去。
牢房裏的魔族吃藥的時候很乾脆,沒有人反抗。
因爲第一個反抗的人立刻就被殺了,殺雞儆猴,死得很慘。
遺族也沒有,他順從地咬碎喫下去。
下一個,藥師將藥丸遞給了溫泅雪。
藥師整個人罩在血色的兜帽披風下,上半張臉戴着半幅銀色面具,露出一雙殘忍冰冷的眼睛。
溫泅雪靜靜地看着對方的眼睛,順從地伸手去拿對方掌心的藥丸。
旁邊伸出來一隻手,更快的速度將藥丸拿走,塞進自己嘴裏。
——這是最後一顆藥丸。
藥師的眼神一瞬變得極冷。
如果換一個人,敢違抗規定,此刻已經慘死。
但,藥師對着這個遺族少年,卻只冷冷地說:“不怕死,你可以多喫。”
然後,他們走了。
遺族坐在那裏沒有動。
在溫泅雪的注視下,他的額頭有冷汗滾落下來,但他整個人安安靜靜的,看不出有任何痛苦不適。
這樣看去,還是個孩子呢。
溫泅雪俯身,用袖子給他仔細擦汗。
然後,藉着身體遮擋,將幾片葉子遞到他的嘴邊。
遺族睜眼看着他。
溫泅雪沒有說話,只是自己也吃了一片。
遺族便順從地張開嘴,將葉子咬進嘴裏。
脣角很輕地蹭到了溫泅雪的手指,像野生的小動物一樣。
第二天,中午回來的時候,遺族帶回了很多和昨天他們喫的類似的草葉,還有昨天沒有的。
溫泅雪一邊挑選了編花環,一邊輕聲說:“真聰明。”
——爲了遮掩草葉,遺族還摘了更多的花在裏面。
前世,溫泅雪醒來不久就被從地牢調去服侍凌訣天。
流蘇島背後的人雖然抓了十四歲的凌訣天,也軟禁他,但表面以凌家舊部自居,尊凌訣天爲少主,實際卻是想洗腦控制他。
當時溫泅雪不知道爲什麼,現在明白了,因爲凌訣天是神子,身上有一半的神格。
流蘇島背後的人想控制他爲己所用,同時,想方設法竊走他的力量。
前世,直到三年後,流蘇島的人才拿凌訣天試藥。
那時,溫泅雪替凌訣天吃了那些藥,以便凌訣天悄然積攢靈力,抓住機會在流蘇島製造一場叛亂,然後,他們倆個趁機坐上搶來的船逃了出去。
溫泅雪的身體,就是那時候被摧毀的。
這一世,凌訣天不在,溫泅雪一直被關在地牢裏,才知道原來流蘇島的人從這麼早就已經在拿人試藥了。
沒有人比溫泅雪喫過的藥更多,更瞭解這種藥的藥效。
久病成醫,溫泅雪也算半個藥師。
他讓遺族藉着採花帶回來的花草裏,有一些就是能藥用的。
這些藥性很少的野生普通草藥當然沒有本事解除藥師特別研製的神藥的藥效,但搭配得當的話,可以起到另一種作用。
那就是消解藥效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