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熾冷冰冰的視線落在溫泅雪的臉上,淡淡嘲諷:“你生得是你本來面目嗎?”
溫泅雪:“……”
他自然是自己的臉,就是不知道,別人眼裏看見的他還是不是他所認知的那張臉。
彥熾看他說不出來的樣子,扭過頭,雖然冰冷但還是回答了:“基本都是祕法改變過的樣貌。或多或少,讓自己的臉接近那個人。不然這麼多人,以爲是異父異母的孿生親兄弟嗎?”
溫泅雪:“接近那個人的話,爲什麼不是每個人都生得一模一樣?”
在這裏,只有溫泅雪第一日見過的那位師兄,還有桓真的臉與溫泅雪一樣,其他人則都偏向彥熾那樣的,但具體互相之間也各有不同。
若說是整容,那縱使是同一個模板,動手的醫生大抵也不同,纔會如此相似的各有千秋。
彥熾態度冰冷,一旦回答卻認真:“因爲已經沒有見過那位仙尊的相貌還活着人了,哦,君上除外。見過仙尊的同時代的人都死了,三百年後縱使還有人,也只有寥寥遠遠瞥見過一眼。亦或者是一些流傳下來的畫卷。畫卷不可能完全和真人肖似,誰也不知道那些畫和本尊幾分相似。
“一開始,只有一些需要化形的種族纔想到這個法子,以那位仙尊的畫像爲底,讓精怪、妖族直接化形成那位的樣子。後來不需要化形的仙、魔、鬼族知道了,他們雖然不能天生長這樣,但世間有的是祕法改變樣貌,甚至能讓人看上去毫無破綻,像是本來就長這樣。”
溫泅雪安靜聽他說完,疑問道:“那位難道不會生氣嗎?”
彥熾:“那位邪……從沒有因爲長相而殺人。恐怕對方也已經漸漸忘記師尊的音容笑貌,畢竟時隔三百年纔想到轉世一說。而且,誰也不知道仙尊轉世之後的樣子,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那三百年裏,說不定仙尊都轉世三次了,臉也換了三張。”
溫泅雪:“多謝。”
彥熾側首看了他一眼:“你是爲什麼來這裏的?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人跟你交代過這些嗎?總不會是被人打暈了騙過來的,連自己是不是被換了臉都不知道。”
溫泅雪抿脣,眉眼清靈,是一張彷彿被人按在牀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純然無措的臉:“掌門的孫子被上面選中了,掌門找到了我來替代。我是孤兒,受了宗門養育之恩,自然要報償。掌門的孫子也是被人拿來臨時頂替的,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又怎麼會跟我講這些。”
彥熾冷笑了一下,道:“那你不會有事的,只要聽從桓真的話。”
溫泅雪:“爲什麼?”
彥熾:“桓真不是告訴你了嗎?在這裏,這些人死只有兩種原因,一種是被認定絕不是仙尊轉世,一種是刺殺。你既然是來頂包的,自然不可能刺殺,乖乖聽話被圈養,也能和桓真一樣活個四五百年不在話下。”
溫泅雪目送他離開,感覺到彥熾身上的消沉抑鬱。
這裏每個人都神情各異,各有各的心事,但沒有一個人有彥熾那樣像心頭壓着什麼重物似的晦暗。
溫泅雪的視線一一在每一張臉上經過,忽然蹙了眉。
他重新挨個數了一遍,數的過程中又將每個人的臉看清。
“沒有錯,除了離開的彥熾,這裏是十一個人。”
人都齊了。
但是,溫泅雪卻只看到兩個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樣的人。
一個是桓真,一個是叫畫然的人。
溫泅雪疑惑的是,他第一天來崑崙虛,在去那座刑天殿的路上,分明還見到了一位目中無人的師兄,對方的臉和自己生得一樣。
他以爲自己會看到三張和自己相同的臉,現在卻只有兩張。
問題來了。
如果他那日見到的人是畫然,畫然和他是同期,畫然難道和他一樣提前來了,只是溫泅雪這幾日都沒有碰到對方?
那爲什麼曾管事讓溫泅雪對同期的畫然行禮,叫師兄?
如果畫然的確是今日纔到的同期,那日溫泅雪見到的師兄另有其人。
那今日師兄不在這裏,難道因爲對方就是那個被桔昆挖了眼睛的刺客?
這個疑問很容易解開,只需要去問一問桓真就好。
溫泅雪擡眼望去,卻看到桓真和畫然都不在這裏了。
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不知道爲什麼,溫泅雪很在意。
尤其想到方纔彥熾告訴他的話,沒有人見過真正的仙尊是何樣子,這些人都是憑藉的畫像更改的面容。
但爲什麼卻又有兩張(或者三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他們三個人的臉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其他人互相之間也各有不同,反而無比正常。
溫泅雪是人修,並沒有改變樣貌的本事。
這好像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溫泅雪直覺這裏面的違和感隱藏着什麼重要的信息。
尤其是,桓真漏嘴說了一句他成功從君上那裏救了一個人,卻絕口不提被救的人是誰。
忽然,溫泅雪想起一件事。
小諳曾經說過,他是因爲打掃書房的時候出神看了一眼仙尊的畫像,因此被君上挖了眼睛。
君上曾經是仙尊的弟子,自然知道仙尊的真容,他手裏的畫像也絕對是最接近仙尊本人的。
那麼,只要讓小諳確認一下自己的臉和書房那張畫像的區別,就能知道他的懷疑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