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十七章譭譽相隨
    衆人皆用戲謔的眼光看着楊安玄,幾乎人人認定他買了吳紹之的詩,要不然十六歲的少年郎怎能吟出如此好詩。

    陰敦知道楊安玄的才學,能隨口吟出“雪輸三分白,梅遜一段香”的人,要抄吳紹之的詩嗎?

    “郭經師,你說楊公子的詩出自吳夫子之手,可有證據?此詩絕佳,若年前便出自吳夫子之手,爲何不見傳誦?郭經師,你不要血口噴人、誣人清白。”陰敦質問道。

    陰敦說得理直氣壯,心中算得清楚,此時挺身而出爲楊安玄張目,一定會贏得楊家人的好感,而得罪敦灼和吳紹之,以陰家家世,不用在意。

    楊安玄也被郭灼說得一愣,這是唱哪一齣,莫非吳紹之是三百年後的王之渙穿越的。想到這裏,楊安玄被逗得露出笑容。

    “那日登樓,老夫亦在,可以做證此詩確實是吳紹之所作。”人羣中慢悠悠走出個白髮老者,愁眉苦臉地道。

    “是何公,何公德高望重,絕不會說謊。”

    “看來楊家三公子的詩真是抄吳夫子的了。”

    “我就說,一個剛成年的小子,怎麼可能做出此等佳作。”

    人羣紛紛議論,陰敦看着楊安玄搖搖頭,嘆了口氣退回人羣中,不再爭辯。

    楊安深面現焦色,三弟怎麼這麼不小心,看父親怒容滿面,回去肯定要挨訓。挨訓事小,若是耽誤了此身前程,該如何是好。

    三人成虎,這是要坐實自己抄詩了。楊安玄氣極反笑,朗聲道:“諸位認定詩是我冒作,要是我能再做一首,是不是又該有誰出面說是他所作。”

    楊佺期止住腳步,驚疑地看向三子,道:“安玄,爲父不會坐看別人污陷於你,你只管做來。”

    “是啊,三公子若還能做首登高詩,說明剛纔那首就是他所做。”

    “嗤,你當好詩是芥菜,一抓一大把啊,不可能。”

    在衆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聲中,楊安玄高聲吟誦道:“江曠春潮白,山長曉岫青。他鄉臨睨極,花柳映邊亭。”

    樓內齊吸冷氣,又是一首絕妙好詩,驚佩的目光望向楊安玄,這位三公子果真是詩才驚人。

    陰敦暗自握拳,自己剛纔那步賭對了,楊安玄果然才思敏捷、詩才出衆。

    楊佺期改怒爲笑,捻鬚對着吳、郭二人冷笑道:“郭灼,吳紹之,這首詩是你們誰所作?”

    郭灼腳一軟,坐倒在地。吳紹之面色蒼白,張了張口,啞口無言。

    兩人得了陳深的好處,答應出面陷害楊安玄,陳深答應他們事舉薦他們前往揚州他大兄處任官。陳深的大哥陳輝是揚州義興郡郡守,揚州是江南繁庶之地,比起新野郡可要強不少。

    原想只要坐實楊安玄抄詩,楊家要喫個暗虧,就算楊佺期身爲郡守,礙於官聲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對付他們。

    誰知害人不成反害己,楊安玄第二首詩一出,將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粉碎,接下來他們要面對郡守的怒火,而陳深恐怕也不敢出面保護他們。

    “楊太守,這首詩是老夫所作。”何長盛硬起頭皮道。

    何長盛出身寒門,得陳深之父陳榮提攜步入官場,歷任棘陽功曹史、新野主記室,朝陽主簿、安昌縣令,三年前致仕。

    陳深族弟陳重尋上門來,交給他一封信,何長盛爲報陳家之恩,又爲子孫謀,不得不自毀清譽,出面污陷楊安玄。

    楊安玄第二首詩作一出,將何長盛將在臺面之上,事已至此,他只能把水攪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哈哈哈哈,看來真有不怕死的。”楊佺期怒笑道:“何長盛,你莫非以爲本官不敢殺你。”

    何長盛眼一閉,梗聲道:“太守殺不殺我,這首詩都是我所作。”

    這是耍賴了,樓中衆人紛紛用鄙夷的眼光投向何長盛。

    “老而不死是爲賊”,楊安玄看着何長盛輕蔑地道:“要是我還能做一首呢?”

    楊佺期驚喜地看向楊安玄,這驚喜都快變成驚嚇了。先祖有靈,玄兒有如詩仙附體,好詩一首接着一首,傳揚出去定然士林震動,重振家聲有望了。

    何長盛霍然睜開眼,白眉軒動,抖動着嘴脣道:“你若還能做出這樣的詩來,老夫便從樓上跳下去。”

    樓內一片譁然,何長盛連命都賭上了。

    楊安玄嘴含冷笑,不緊不慢地踱了兩步,在衆人期待的眼神中開口道:“鳳凰夫如何?江淮青未了。”

    何長盛鬆了口氣,閉上雙眼道:“平平無奇。”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這兩句一出,何長盛又睜大了雙眼,咬着牙道:“弄巧罷了,算不上好詩。”

    “別急,我還有最後一句。”楊安玄戲謔地看着硬撐的何長盛,一字一頓地吐出“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啪噠”,何長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樓內先是一寂,隨即暴發出鼎沸地讚歎聲。

    “絕妙好詩,天縱之才”、“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深得我心”、“玄公子今日連作三詩,可爲千古佳話”,再沒有人懷疑這三首詩不是楊安玄所作。

    陰敦看向楊安玄,那熟悉的淡淡笑意再次浮現。寵辱不驚、淡然名利,笑容蓄意着什麼並不重要,陰敦知道這個少年人必定會大放光彩,自己能與之爲友受益無窮。

    楊佺期笑容滿面,詩是安玄自己所做還是買來的已不重要,捋須大笑道:“哈哈哈。玄兒,做得好。咱們走。”

    何長盛等人不過是死狗,就算不對付他們,他們也再無立足之地。至於背後之人是誰,楊佺期心中清楚,多半是陳深,等抓到何長盛等人的把柄,自己再來對付他。

    回到府衙,楊佺期興奮不減,得知詩作是楊安玄自己所作,更是好生誇讚了幾句。

    沒想到三弟的詩寫的如此好,楊安深面帶笑容,與有榮焉。

    楊安遠表情複雜地看着楊安玄,憑藉鳳凰樓上的三首詩,又有郗刺史相助,老三定品多半要超過自己。這個原本不放心上的三弟,已經成了自己接掌楊家族軍最大的礙障。

    楊佺期回到後宅,眉飛色舞地向夫人袁氏講起鳳凰樓上楊安玄連作三首好詩之事。

    袁氏聽到兒子露臉,欣喜地道:“玄兒自小聰慧,文武雙全,定能光大門楣,重振家聲。”

    “哈哈,不錯。今年定品,玄兒很有可能定在四品以上。”楊佺期捋着鬍鬚,喜氣洋洋地道。

    袁氏白了一眼楊佺期,酸聲道:“你以前聽信董氏的讒言,對玄兒動輒喝斥,現在玄兒替你贏得臉面,你當獎賞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