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三十六章鬼蜮伎倆
    楊佺期對新軍較量的勝負結果有意淡化,並沒有將新軍合二爲一。

    楊安玄升爲校尉後與楊安遠分掌兩隻新軍,爲了方便區分名爲“安遠軍”、“安玄軍”,皆歸厲武將軍楊思平統率。篳趣閣

    楊安遠着實鬱悶了一陣,自己隨父沙場征戰數年,斬首超過三十,方纔得授校尉之職。

    楊安玄才從軍多久,憑藉剿滅賊患之功就能與自己平起平坐,實在不公。

    只是擢升楊安玄爲校尉的命令是郗刺史所下,楊安遠只能徒呼奈何。

    還好,娘新董氏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楊安玄定品之後極可能被天子召進京。

    這讓楊安遠羨慕之餘暗自慶幸,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跟自己爭奪兵權了。

    北方風雲變幻。四月二十日,後燕出奇兵攻擊西燕滏口,進天井關;五月一日,圍困臺壁;五月十六日,大破西燕五萬主力,斬八千餘人;西燕晉陽(太原)守將棄城而逃。

    楊思平帶着兩隻新軍和部分郡兵北上野練,楊安玄沒有隨軍,他被楊佺期命令留下,參加詩會、雅聚、清談。

    普通百姓不清楚北方戰事,他們更關心今年新墾的幾畝地收成,託楊家犁的福,莊稼的長勢良好,年底或許能喫上幾頓飽飯。

    士族們熱議着今年郡中正的人選換了,原郡中正倉部侍郎魏成年老多病不能勝任郡中正之職,改任太子中庶子陰友齊爲新野郡中正。

    今年二月,陰友齊由太子中舍人升爲太子中庶子,成爲五品。

    消息傳來,陰家堡變得熱鬧起來,新野大小世家紛紛上門拜賀,陰家一躍成爲新野郡最顯赫的門第。

    郡中正品第本郡人物,當然不用事事躬親,四處走訪查問的事由屬員“訪問”去做,這些人將資料蒐集後交給中正品鑑。郡中正評定人才之高下後,上報大中正“總其議”。

    因爲郡中正是本郡之人,爲了防止舞弊徇私,大中正還會派員明察暗訪,保證評定的公正、公平。

    …………

    戌初時分,棘陽城東陳府,華林堂內高朋滿坐,主簿陳深正在宴客。

    兩樹青銅連枝燈分別擺放在東西兩側,照得大堂內亮堂堂的,一隊舞伎在絲竹聲中翩翩起舞。

    袁河盯着舞伎柔軟扭動的腰肢,想起自家婆娘粗笨的腰身,舉杯將鬱悶和酒吞下。

    陳深滿面笑容地坐在主席,目光掃量着衆人神情,袁河的舉動自然落在他的眼中。

    一曲舞罷,舞伎飄然退下。

    陳深舉杯笑道:“諸位都是本郡的才俊,老夫敬你們一杯,預祝你們此次定品心想事成,早登仕途。”

    衆人舉杯相應。

    袁河卻憤然出聲道:“心想事成?怕只有楊家、陰家這樣的門第才能心想事成。像袁某這樣的寒門子,就算再多才華也休想與世家子相爭。”

    一句話挑動座中寒門士子的心絃,有人慨嘆附和道:“袁兄說的不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吾等還是早些尋些佐吏的差事養家餬口好了。”

    “佐吏,你以爲佐吏那麼容易得到嗎?新野郡新換了一批佐吏,可多是陰、鄧、岑三家的族人。楊太守賑災籌糧,這三家可是花了大價錢,你家爲何不向楊太守捐錢捐糧,說不定現在也是衙門裏的官吏了。”

    陳深一皺眉,說起來此事還是他替楊佺期出刀,得罪了不少人,道:“今日歡宴,不說那些掃興的事。來,諸君滿飲。”

    “聽說公孫河要與陰家結親了,看來這次他肯定能升品了。”右席一名葛巾士子豔羨地道。

    “君和(公孫河字)才學足夠,這次能借勢升品,也算是衆望所歸。”

    袁河一拍案几,怒道:“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枉愚還一直以他爲榮,從今往後袁某與他斷交。”

    不少人暗中撇嘴,這個袁河動不動把與人絕交掛在嘴上,一副憤世嫉俗的高人樣,其實聽到哪裏有聚會、酒宴,便是走上十餘里也要趕去。

    一名葛袍士子嘆道:“何公在世之時還會替吾等美言幾句,如今何公已逝,我等要想升品越是難於上青天。”

    有機靈的人道:“何老爺子雖然不在,但有陳公,陳公定然會爲吾等仗義直言。”

    陳深手捋鬍鬚,慨然道:“老夫自然會爲諸位才俊據理力爭,不會讓諸位懷才不遇、壯志難酬。”

    衆人舉杯敬陳深,多數人心裏清楚,別看陳主簿說的好聽,陳家本屬士族,怎麼可能真的爲寒門子弟說話。

    袁河頻頻舉杯,很快便喝得酩酊大醉,用手拍打着案几高聲唱道:“君子之心似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華玉韞珠藏,不可使人易知”,正是《小窗幽句》中的話。

    第二天辰初,袁河從醉夢中醒來,覺得頭痛欲裂,閉着眼睛呼道:“水來。”

    鼻間聞到一股幽香,袁河大怒,家中衣食溫飽尚難,婦人居然學人塗脂抹粉,哪來的錢?

    睜開眼剛想怒喝,卻呆住了,這是哪裏,青絲帳,薄錦衾,眼前女子容貌俏麗,莫非自己醉入仙宮中。

    “客人醒了。”女子嬌滴滴地聲音道:“昨天客人酒醉,家主讓客人留宿客房。”

    袁河清醒過來,昨夜自己在陳府飲酒,後來便記不起了。

    留戀地看了一下錦榻薄衾,袁河翻身起牀,目不斜視一臉正容地道:“敢問小娘子,陳公可在府中,袁某前去拜謝。”

    侍女引路,穿廊過院來到書房,陳深坐在窗前看書。

    袁河忙上前一揖到地,道:“袁河失儀,請陳公恕罪。”

    “玄成(袁河字)醒了。無妨,縱酒疏狂乃風流本色,老夫焉會怪罪。還未早食吧,與老夫一起吧。來人,奉上早食。”

    看着袁河狼吞虎嚥地喫着東西,陳深放下手中箸,道:“聽說玄成家中寒苦,老夫略備薄禮,供玄成安心讀書。”

    一拍手,有侍女捧上一盤,盤中放着黃燦燦的金子,應該是二兩。

    二兩金,二萬錢,夠自己一段時間花銷了,如此厚禮,不知陳深要自己做什麼。

    袁河將口中粟粥嚥下,起身再拜道:“袁某多謝陳公美意。”

    等袁河重新坐好,陳深輕語道:“老夫聽聞玄成對何公之死耿耿於懷,常在人前替何公鳴不平。”

    袁河心中一動,試探着道:“袁某出於義憤,仗義而言罷了。”

    “我與何公相交莫逆,對他被迫身死亦感不憤,只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不能替其疾呼昭雪。唉,說來吾不如玄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