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七十五章輕描淡寫
    上樓的五六人歪戴着幘巾,衣襟敞開,有意露出毛絨絨的胸口,有兩人腰間還懸着劍,一看便不像好人。

    衆人正聽得興致高昂,被這夥人打斷,頗爲不快。

    溫姓黃臉漢怒喝道:“爾等何人,休要滋事,滾了出去。”

    領頭的黑大個斜着眼睛看了看溫式之,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爺,僕向韋娘子討欠債,休管閒事。”

    韋淑尖聲叫起來:“宋老大,奴何時欠過你的錢?”

    宋凌獰笑道:“你欠彩霞居八千錢脂粉錢,餘東主已經轉給僕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韋娘子可別想賴賬。”

    韋淑氣苦淚落,自己從彩霞居中贖身,哪還欠什麼脂粉錢,分明是有意訛詐。

    楊安玄實在看不過眼,站起身來,走到黑大個面前,二話不說,伸手抓住那廝的衣襟,腳下一別,手中用力一抖。

    黑大個立足不住,“登登”向前搶去,壓倒屏風,撞翻裏面的案几,趴倒在地上。

    那些青皮見老大跌倒,摞胳膊挽袖子上來圍攻楊安玄,楊安玄哪會怕這些蠢賊,等黑大個爬起來,這羣小子便接連趴下。

    宋凌陰森森地看着楊安玄,冷笑道:“小子,你闖禍了,你不知惹了誰,識相的話掏錢給大爺陪禮,否則你要大禍臨頭了。”

    楊安玄縱聲笑道:“何妨把話說明,區區一個王緒還嚇不到楊某。”

    宋凌嚇了一跳,楊安玄一口道出他的後臺,說起王內史毫無懼色,這是什麼人?王謝庾桓以及司馬家的子弟怎不記得有這樣一位。

    心中忐忑,開口問道:“你是何人,可敢報通名姓。”

    “弘農楊安玄。”

    宋凌聽到姓楊,根本不是什麼上品門第,暗鬆了口氣,道:“小子,你有種,等着爺。”

    等黑大個等人離去,王曇亨等人興致大減,起身作別。

    韋淑學會半首《問月》,千恩萬謝地告辭,楊安玄等人下樓返回國子學。

    …………

    京師鼎族,多居於青溪左及潮溝北。

    潮溝,是皇城北面的護城河,延熹門過潮溝不遠,便是太原王氏的族居之地(1)。

    宋凌蹲在王府的大門外已有一個多時辰了,眼見天色暗下來,府門前的燈籠亮起,才見王緒從牛車中下來。

    趕緊站起身,怕護衛誤會,先行舉起雙手,高聲叫道:“王內史,宋凌有事求見。”

    王緒藉着燈籠的光亮看了一眼宋凌,過了片刻纔想起黑大個是誰。低聲吩咐了隨從幾句,大袖搖擺顧自進了宅。

    宋凌不敢造次,眼巴巴地又等片刻,這纔有人上前招呼他從角門進了王府。

    夜幕之中分不清王府有多大,長廊下掛着長長的燈籠,有如條條燈龍,照得柱紅瓦碧,屋檐、窗櫺無不雕琢華美。

    僕從侍女往來不斷,拿盆端盤,腳步匆匆,隱隱有絲竹之聲。宋凌走在青石甬道上,大氣都不敢長出。

    來到一處偏房,僕從讓他在此等候,有人拿來幾塊炊餅和一罐水,宋凌狼吞虎嚥地就着涼水啃炊餅。

    小半個時辰過去,有侍女傳喚他。穿廊跨院,來到一處燈火通亮的宅院,亦步亦趨地進入大廳,頓覺眼花繚亂。

    不敢東張西望,快步來到王緒席前拜伏在地。

    王緒正在兩位美姬的服伺下用餐,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宋凌,道:“什麼事?”

    宋凌將追蹤韋娘子,結果在集賢居被楊安玄揍了的事說了一遍。

    “楊安玄,又是楊家。”王緒憤然推開身旁的侍姬,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來。

    將案上的碗碟掃落於地,在侍姬的驚呼聲中王緒怒氣衝衝地站起身,咬牙切齒地道:“可惱,可惡,可恨。”

    來到宋凌身邊,擡腿朝宋凌踢去,罵道:“無用的東西,平日誇口如何了得,怎麼連一個黃口小兒都打不過。”

    宋凌不敢閃躲,低伏在地上。

    王緒踢了幾腳,發泄了點怒火,回到席上坐好。撫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你暗中派人盯住楊安玄。”

    宋凌苦笑道:“僕暗中盯着呢,那姓楊的小子出了酒樓便回了國子學,僕進不去。”

    王緒道:“那你便派人守在國子學門前,給吾盯住了。有什麼消息儘快告訴吾,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宋凌恭聲應道。

    等宋凌離開,王緒站起身出了住處,朝王國寶的宅院行去。

    王國寶原在清署殿旁建築私宅,被天子厲斥後,不敢居於私宅,搬回族中居住。

    庭院深深深幾許,足足走了兩刻鐘,來到王國寶所住的豐餘堂。

    堂外檐下站着不少僕從,垂手而立,鴉雀無聲。大堂內燈火輝煌,絲竹歌舞聲傳出。

    王緒與王國寶關係密切,侍立的僕從紛紛上前見禮,王緒擺擺衣袖,徑自踏進堂內。

    王國寶在宴客,大堂兩側坐了幾名中書省的官員,中書舍人錢益、祕書郎禇禮和著作郎嚴立,都是王國寶的親信。

    看到王緒,王國寶笑道:“剛派人請你,你不是說不來嗎?怎麼又來了。”

    都是熟人,還是自己人,王緒沒有客套,隨意拱了拱手,一屁股在右側的空席處坐下,道:“出了點事。你們都知道愚要納彩霞居韋娘子爲妾的事吧。”

    嚴立執杯笑道:“都過去一年多了,沒想到王內史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真是個多情種。”

    王國寶有些不悅地道:“緒弟,你派人對付韋淑的事,已有人向御史臺舉糾了,此事到此作罷,不要再多糾纏。爲一妓樓女子,不值多惹是非。”

    王緒拱手道:“兄長,愚已准許韋娘子回京賣唱,放過了她。可是有人卻抓住此事不放,想利用韋娘子來對付愚。”

    王國寶冷笑一聲,道:“誰這麼不長眼?”

    “楊安玄,就是那個被會稽王降了一階,入國子學的弘家楊家的楊安玄。”

    王緒看了看王國寶的臉色不愉,添油加醋地道:“楊家奪了弟的機緣,拂了兄長的面子,楊安玄這小子剛進京就惹事生非,兄長若不教訓教訓他,倒顯得王家怕了他楊家。”

    王國寶冷嗤一聲,道:“無名小輩,不值一提。緒弟,多飲幾杯。”

    王緒熟知王國寶的習性,知他已記在心上,不再多言,舉杯與錢益等人暢飲。

    …………

    二十八日,皇宮東堂議事,議“魏王珪叛燕,代、燕兩國爭戰”之事。

    中書侍郎(由太子左衛率遷升)徐邈道:“敵國互鬥,於朝庭有利,命庾、王、郗三位刺史暗中戒備,坐觀其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