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八十一章煽風點火
    楊安玄這邊風花雪月,逍遙自在,刁雲卻氣得連晚飯都沒喫,獨坐在屋中生悶氣。

    二百兩金是他一年多憑藉精湛的賭技贏來的,強中更有強中手,費盡心力卻爲人做嫁衣。

    想到恨處,刁雲伸手將面前案几翻倒。案上的油燈滾落在地,屋內一片黑暗。

    粗重地喘息聲有如受傷的野獸,刁雲的眼睛射出兇猛的光芒,絕不能就此認輸。

    渡江以來,楊家淪爲兵家子,爭鬥起來自家不用懼他。

    而且,楊家得罪了會稽王和太原王家,所以這個楊安玄纔會從上中品降爲上下品。

    刁雲轉着眼珠,心中打着鬼主意,突聽屋外傳來張希的聲音,“刁兄在屋嗎?”

    張希前去國子學找熟人找聽楊安玄的情況,想來是有了回報。

    “在,在”,刁雲連聲答應。扶起案几,藉着透窗而入的月光揀起地上的銅油燈。

    張希踏進屋內,疑惑地問道:“刁兄,怎麼不點燈?”

    “方纔不小心碰翻了案几。張兄,可有消息了。”刁雲一邊說,一邊晃亮火折,點燃油燈。

    張希一屁股坐在席上,得意洋洋地道:“刁兄交待的事,小弟能不盡心盡力嗎。愚找到國子學中的朋友問過,這楊安玄還真是個惹事的精。”

    眉飛色舞蹈地把楊安玄入學時與同窗衛序、助教何秀辨《晨風》,緊接着又在齋堂逼走陳志的事說了一遍。

    刁雲臉上泛起陰笑,這個楊安玄是個好鬥之人,纔來建康幾天就得罪了不少人,自己不妨推波助瀾,把他涌上風口浪尖,看他如何收場。

    眼珠轉動,已有毒計,對着張希輕語道:“張兄,你不妨去找一找陳志,讓他在國子學中……”

    …………

    數日後,太學齋堂內議論紛紛。

    “徐兄,你聽說了嗎,國子學有人說咱們太學不如他們。”

    “嗤,要說門第太學諸生確實不如國子學,要論學問國子學中那些紈絝怎能與太學相比。”

    “國子學中傳言,君子六藝(1),太學樣樣不如國子學。”

    “誰在胡言亂語,顛倒黑白?”

    “聽聞是寫《小窗幽句》的楊安玄所說,他罵太學之中皆是些酒囊飯袋……”

    “豈有此理,國子學學生品課無章,吾等恥與其列,楊安玄居然大言不慚,愚願與其一較高下。”

    “諸位,不能聽風就是雨,會不會有人有意陷害楊小窗,愚讀《小窗幽句》,甚是雅緻,楊安玄當不是口出狂言之人。”

    “傳言楊安玄恃才傲物,依愚看,這話八成就出自楊安玄之口。”

    …………

    袁勝、張希等人有意煽風點火,挑些太學生受國子生欺壓的事情說,惹得羣情激憤。

    “走,找庾博士去評理去,讓他奏明天子,爲太學討個公道。”張希煽動道。

    太學不設祭酒,只有太學博士。太學博士庾弘之,潁川鄢陵庾氏,故太尉庾亮之孫,與豫州刺史庾亮是堂兄弟。

    衆生吵嚷着來到官廨,恰巧庾弘之在其中。

    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庾弘之沉下臉喝道:“外面因何喧囂,太學之中怎麼吵鬧得如同市場一般,成何體統。”

    小吏連忙出廨查問原因,片刻功夫領了兩人進來,兩人把吵鬧的原因稟報了庾弘之。

    庾弘之捋着鬍鬚沉吟不語,他聽聞過楊安玄的事,不太相信楊安玄會說出太學不如國子學的話,估計是有人想對付他。

    太元九年尚書令謝石上疏請“興復國學”及“普修鄉校”,次年天子重開國子學,詔“選公卿二千石子弟爲生”。

    看似爲了興復國學,其實背後卻有着不爲人知的政治考量。

    太元八年淝水大戰後,謝家立下大功,在朝野如日中天,天子忌憚,“詔司徒、琅邪王道子錄尚書六條事”,分謝安之權。

    謝安退讓,離開建康,通過其弟謝石提議“興復國學”以示妥協。(1)

    天子以殷茂爲國子祭酒,以車胤領國子博士,而將謝氏排斥在外,通過興儒學來加強皇權統治。

    不久後,謝安與謝玄相繼離世,謝家勢力削弱,朝堂之上呈現主相相持的局面,利用國子學制衡謝家的意義已經失去,所以天子對國子學不再關心。

    太學從太學博士徐藻(徐邈之父)到自己,在數次議禮中維護了天子權威,天子得以借兩學調整與門閥間的關係。

    兩學分立,祭酒只設國子祭酒一人,博士則分國子博士與太學博士。

    殷茂出身陳郡,令其爲祭酒,其意義在於拉攏門閥。

    如今殷茂垂垂老矣,不久於人世,國子祭酒是清貴之官,庾弘之十分渴望得到此位。

    捫心自問,與車胤相比,學識不如、聲望不如、地位不如,甚至聖眷也不如,怎麼比得過。

    “……國子學欺人太甚,請庾博士爲我等出頭,向國子學討個公道。”太學生張既慷慨陳詞道。

    庾弘之心中一動,此事倒是個良機,可以通過兩學比較的方式打壓國子學,順便壓車胤一頭。

    對太學的學生,庾弘之還是充滿自信,至少比國子學的那些貴胄子弟要強出不少。

    想到這裏,庾弘子肅容道:“爾等休得吵鬧,老夫身爲太學博士,自會爲爾等做主。待老夫面奏天子,替太學討個說法。”

    …………

    十日休沐,楊安玄回到家中,見到了前來拜謝的韋淑及她的丈夫徐旋。

    七日韋淑和丈夫尋到楊安玄的住處,苗蘭得了交待出面接待。得知苗蘭學會了下半曲《問月》,韋淑當即求學。

    苗蘭體會到楊安玄讓她留住韋淑的用心,笑道:“楊公子曾交待過,讓韋娘子在宅中住下,等他下次休沐歸家,有話對韋娘子交待。”

    韋淑看了看徐旋,徐旋笑道:“愚夫妻是楊公子所救,楊公子既有吩咐,自當從命。”

    宅中空房很多,韋淑和徐旋索性退了租房,搬到了此處暫住。

    韋娘子是前輩,苗蘭很珍惜學習的機會,在教授《問月》的時候虛心向韋娘子學習琴藝、歌技。

    而苗蘭從楊安玄處學到的吐息發聲、高低轉換等技巧也讓韋娘子歎爲觀止,如獲至寶。

    教學相長,兩個女人相見恨晚,如癡如醉地一遍遍彈唱着《問月》,忘記了喫飯、睡覺。

    美妙的樂聲打動着宅中每個人,經過門前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放輕腳步,站在門外靜聽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