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樹上猢猻
    自打得了天子許諾納其女爲琅琊王妃,王國寶走路都要飄起來了,一心等着宮中旨意,結果十多過去,絲毫不見動靜。

    王國寶在家中坐立不安,行思皆是此事,召堂弟王緒前來商議。

    王緒得知原委先是恭喜了一番,接着道:“茹兒若能成爲琅琊王妃,那朝中誰敢對阿兄不敬。只是弟有一句話怕你不喜,不知當不當講。”

    王國寶不耐煩地道:“你我之間無需顧忌,讓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萬歲酒醉許諾怕有反覆,阿兄何不託人問上一問。”王緒看着王國寶的臉色,斟酌地開口道。

    王國寶點點頭,他也擔心天子不過是酒醉信口一說,酒醒之後記不得了。

    想了想,王國寶一拍案,道:“明日散朝讓陳黃門向張貴人請託,要買張貴人替愚開金口,總要花費些珍物。罷了,爲了茹兒,這錢不能省。”

    王緒道:“茹兒之事不急,倒是楊佺期辭官在朝中爭議很大,聽聞天子有些猶豫,阿兄若不及時處置,讓楊家緩過氣來反爲不美。”

    “不錯”,王國寶道:“明日愚便與王珣商議,將楊佺期辭官之事議定。”

    三日後,王國寶得了張貴人的回信,天子答覆琅琊王年尚少,等過些時日再說,王國寶只得悻悻作罷。

    …………

    六月二十六日,旨意下。

    “……關內侯、龍驤將軍、堂邑太守楊佺期,系出名門,懷忠抱義,征戰驍勇……賜錢十萬,帛百匹,歸養其傷,待傷愈再徵詔入仕。”

    看着盤中堆起的銅錢和疊放的錦帛,楊佺期心如浪翻,三十年來征戰,落得如此收場。不甘、心酸、失落齊齊涌上心頭,百般滋味交雜,神情變得恍惚。

    跪在身後的楊安玄拉了拉父親的衣襟,楊佺期醒悟過來,叩頭謝恩。

    前來頒旨的是熟人,散騎侍郎徐浩。見楊佺期面帶戚容,徐浩安慰道:“楊侯莫憂,聽家父講萬歲對楊侯十分看重,楊侯歇上半年定然起復。”

    楊佺期言不由衷地道:“愚征戰半生,早想好好歇息段時日,把這些年征戰生涯所得著書立說,也算是繼承先人之志。呵呵。”

    酒宴擺下,徐浩見楊佺期悶悶不樂,有意說些閒話,笑道:“那個污陷楊侯的刁鋒被奪官,永不敘用。”

    楊佺期長吐一口悶氣,道:“善惡終有報,該。”

    徐浩又道:“二十四日瓦棺寺突起夜火,將堂塔燒燬,最奇怪的是住在後院僧寮的僧衆居然全然不知,真是奇哉怪也。”

    楊安玄心中一動,官棺寺法嚴和尚曾向自己提及,慧靜大師說自己身上因果太多,也不知這場大火是否與自己有關。天意爲何,等回京之後要前去看個究竟。

    “七月六日,太子大婚,安玄身爲東宮侍讀,要早些回去。”徐浩笑着提醒楊安玄道。

    “過兩日愚便返京。”楊安玄應道,身爲東宮官員,自己肯定有職司。再說,陰慧珍被選爲太子側妃,相識一場,出嫁之前自己要帶湫兒與她話別。

    陰友齊作爲新野郡中正,五月去了新野,女兒要出嫁,六月中旬又匆匆從新野趕了回來,從陰家帶來豐厚的嫁妝爲陰慧珍壓箱。

    想起那個雪中吹笛的身影,楊安玄悵然舉杯,將酒飲盡。

    送徐浩回驛館,父子兩人回了後宅,大堂之中坐滿了人,都是聞訊而來的族人。

    楊佺期辭官的消息傳開,族人個個惶惶不安,楊佺期三兄弟是族中的頂樑柱,現在最有力的那根柱子折了。

    “佺期,旨意既下,無可挽回,要早做安排。”楊明嘆息道:“吾老矣,恐難再隨佺期奔走,此次安定下來,老夫打算買處宅院終老了。”

    楊佺期歉聲道:“佺期無能,讓叔父匿大年紀還四處奔走,小侄之過也。”

    楊明搖搖頭,道:“愚隨爾父過江以來,便隨之四處征戰,爾父逝後便跟在你身邊。奔走大半生,也該歇歇了。”

    楊安玄看着這位鬚髮皆白的叔爺,一臉疲憊的樣子,心生感嘆,國破家亡,楊家尚且如此,普通百姓的遭遇更是可想而知。

    父親離任,漓兒、湫兒肯定要隨行,堂邑和京中的麪館沒有主事之人,辣油可以多制些,發酵面卻需每天準備。祕技由漓兒執掌,她隨父親離開後總不能從建康運發好的面過去吧。

    想到這裏,楊安玄道:“叔爺年歲大了,若是不想奔走,索性便在堂邑安下家來,堂邑的兩家麪館需人打理,侄兒願分出兩成紅利作叔爺的養老之資。”

    從目前的經營情況看,一家麪館的月紅利約在萬錢,二成便是二千錢,兩家麪館四千錢,差不多是八品官的俸祿了,跟楊明在族中所得差不多。

    楊明捋須笑道:“安玄有些美意,叔爺就愧領了,就讓林兒一家隨老夫留在堂邑,也算開枝散葉了。”

    楊林是楊明的次子,未在軍中也未入仕途,只在族中幫附做事。

    楊明心中清楚,自己留在堂邑,族中肯定要出資買宅買地,加上面館分紅,估計安玄還要將制面的祕法告知,光是這祕法就值得自家留下。

    楊良、楊才都十分羨慕,不過楊明是楊安玄的親叔爺,自家兩人畢竟隔了一層,不好相爭。

    楊良嘆道:“愚比明弟還大一歲,明弟想安定下來,愚也不想再奔走了。葉落歸根,愚想回到弘農終老了。”

    楊才插口道:“朝庭讓佺期養病,怕是短時間內難以起復,兩百族兵一時也用不上了,廣侄在淮南,正需用人,老夫想帶了族兵和願意離開的族人前往淮南。”

    楊佺期心中酸楚,自己致仕楊家便散了,養老的養老,離開的離開,樹倒猢猻散。

    楊安玄心中惱火,道:“朝庭讓父親致仕養病,是爲了安撫王家,旨意對父親嘉許,可見天子對父親仍寄厚望。如今北邊戰事紛亂,朝中缺少勇將,一旦有變,朝庭會立即徵詔父親。楊家以武立身,父親手中若無族兵相幫,豈不是虎失爪牙。”

    楊良點頭道:“不錯,楊廣處已有二百族兵,這兩百族兵應由佺期保留。現在四境不寧,佺期可趁此機訓練一批新軍。”

    楊才叫道:“佺期已非官身,練軍的錢從何而來?”

    楊良不作聲,族中資產有限,要保障族人日常所需,確實拿不出多少錢來練軍。

    楊安玄見在座的族人神色各異,心知人心散易聚難,道:“愚猜父親年許便會起復,屆時朝庭爲安撫父親,肯定要授以更高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