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下車伊始
    十一月二十七日,新息城北門外敲鑼打鼓,太守府的官員和一衆鄉紳前來迎接新上任的廣威將軍、郡司馬兼主簿楊安玄。

    官道上煙塵滾滾,旌旗飄揚,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便是在洛陽城下大敗秦軍的雄師。

    二十步外,楊安玄命麾下停住,自己下了馬,步行上行與衆人見禮。

    一通寒喧後,原主簿程風笑道:“楊將軍,周太守本要來親迎的,可是昨天受了風又臥病在牀,特囑愚等向楊將軍致歉。”

    楊安玄連稱不敢,這位周太守還真是弱不經風。帶着趙田、陰績跟着在吹打、歡呼聲中入城,隨行的一千兵馬有人引着去軍營歇息不提。

    來到大堂,周太守不在,衆人推楊安玄坐了正席,按程序接過郡司馬和郡主簿的印信後,便正式走馬上任了。

    府中大小官吏依次上前參拜,楊安玄溫言撫慰幾句,用心記下這些人的姓名、官職和特徵。

    記住下屬的姓名、職務是領導藝術,說明對下屬的重視,能很快地拉近關係,達到積極的效果。

    此次來汝南郡任職,楊安玄知道自己將來要成爲郡太守,行事與東宮任侍讀、巡江監做從事自然不同。

    從洛陽來新息的路上,楊安玄沒少思索該如何做好這個太守,借鑑楊佺期的行爲,結合前世經驗,摸索爲官之道,頭一板斧便是記住下屬的姓名特徵。

    見過禮,主記室辛何笑道:“郡中僚屬申末在慶豐樓爲楊主簿接風洗塵,順爲程主簿和許司馬餞行。”

    果如袁宏所言,程風對自己的到來表現出歡喜,而司馬許演卻不冷不淡,顯然不歡迎。

    自古而來,官場文化離不開酒席,楊安玄欣然應諾。時辰尚早,楊安玄道:“周太守臥病,愚當前去探視,不知妥否。”

    程風笑道:“周太守臥榻休養,見見客倒是無妨,只是不能持久。”

    官宅就在府衙後,在程風的引見下楊安玄見到了臥病在牀的周太守。

    周安五旬年紀,面容清癯,鬚髮枯黃,雙眼深陷,被僕從摻扶在斜倚在榻上,對楊安玄道:“有勞楊將軍掛念,老夫原想前去接一接,怎奈這身子骨不爭氣,還請見諒。咳咳。”

    楊安玄見周安說幾句都咳嗽喘氣,看來病得不輕。本還有意向周安請教幾句郡中事務,看周太守的樣子怕是不能久坐,寬慰幾句便起身告辭。

    周安叫住楊安玄,喘了幾口氣,然後道:“楊將軍,老夫這病到了冬日愈見嚴重,怕是難以理事,這汝陽郡大小事宜便託付給你了,你坐大堂理事。”

    楊安玄客氣道:“周太守安心養病,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愚。愚初來乍到諸事不明,還望周太守多多指點。”

    周安喘息了一會,道:“你儘管放手去做。老夫已經向朝庭辭官,待明年春暖便返鄉以養殘軀。”

    辛何陪在一旁,心中暗凜,他早就聽聞這位楊將軍是會稽王的寵臣,洛陽大捷後會稽王讓他來接替周太守,只因年紀太輕才暫任郡司馬兼主簿,周太守的話明顯提前把郡中權力移交到了他手中。

    東晉以來,州郡的權力漸大,既管軍事兼理民政,而且可以表請參佐及地方官員。

    先有王敦、桓溫近乎反叛,後有王恭、殷仲堪、郗恢乃至庾楷等外鎮擁兵自重,朝庭對地方的控制越來越薄弱,吏部的權力大大縮水。

    朝庭吏部委任州刺史、郡太守和縣令(長)治理地方,州郡縣的官吏分爲三類。

    一是佐官(參佐),比如說州別駕、治中;郡主簿、司馬;縣丞、縣尉這些人都屬於朝庭的官員序列。這類官員本應由朝庭吏部選派,但隨着州郡權力變大,刺史或太守有時通過表奏也能任命官員。

    像殷仲堪並未開府,但他任命楊佺期爲州司馬,免除江績南陽相之職以及讓楊廣取代殷顗成爲南蠻校尉等諸多官場變動,僅事後向朝庭奏報便是。

    朝庭雖然大爲不滿,也只得認下,將江績調往京中任御史中丞而已。

    至於王恭等開府的刺史,可以直接任命劉牢之爲北府軍司馬,事後向朝庭報知即可。

    第二類是掾史,郡府的掾官有主記室、門下賊曹、議生、門下史、記室史、錄事史、書佐、循行、幹、小史、五官掾、諸曹史、諸曹書佐、循行小史等等近百人。

    這些人是八九品的低級官員,是由太守徵辟,多爲社會聲望高、才能卓著的名士,也有世家子弟,是否徵辟的權力掌握在太守手中。

    掾屬多是主官的親信。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刺史、太守上任就意味着老的掾官要讓位於新人。

    辛何原本以爲周太守還能支撐一兩年,屆時自己與楊主簿處熟了,順理成章地便能繼續留任了。

    別看主記室在一衆掾屬中數一數二,但他的留任與否全憑主官的一句話,辛何思忖着在周太守離任之前儘快熟悉楊主簿的脾性,爭取繼續留任。

    至於第三種是胥吏,是跑腿辦差之人,這些人地位低下,卻是官府運轉的主力軍,多由是當地人把持,甚至兄終弟及、子承父業。

    從周太守的宅中出來,衆人簇擁着楊安玄前往豐樓。

    慶豐樓就在府衙數十丈遠,衆人安步當車,熟門熟路地朝酒樓行去。酒樓的東家姓周,太守之侄也。

    事先得了通知,周掌櫃早早地站在門前迎客。今夜整體酒樓不接外客,專侯新任的楊司馬、楊主簿。

    樓高三層,頂層風光尤佳,樓內生着炭火,溫暖如春。酒菜流水般地送上,一隊舞女盈盈來到,行禮後開唱《梁祝》曲,演得是十里相送。

    說起來《梁祝》在京中盛行,楊安玄自己倒沒有完整地聽過一遍,聽歌女聲音婉轉,一時入了神。

    其他人見楊安玄認真聽曲,紛紛停杯不語,不少人口中張合,無聲跟唱,顯然早已熟知於心。

    一曲唱罷,楊安玄醒過神來,笑道:“愚一時忘情,諸君莫怪,請滿飲此杯。”

    衆人飲罷,文學掾鄧遠放下酒杯笑道:“楊主簿,這《梁祝》曲可是汝南才子袁濤所寫,太皇太后都十分喜歡,還專門讓先帝在汝陽馬莊鄉修繕了梁祝廟,從袁家選用了一名祠官。愚聽說袁主事得了神人相助,才寫出此等傳唱天下的好戲,成就新曲大師,開一代先河。佩服啊佩服。”

    看着鄧遠搖頭晃腦,辛阿心中鄙夷,這老小子最善逢迎,誰不知袁濤寫《梁祝》是得了楊安玄提點,鄧遠有意提神人相助是在拐彎諂媚楊安玄。

    書佐陳定捧場笑道:“鄧公可是露怯了,那神人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