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髮慧盈知道大哥和姐姐不會拿自己如何,有恃無恐地犟着嘴,眼珠亂轉打量着殿中的裝飾,禿髮慧清的喝斥、勸解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殿下,大事不好。”越質洛城一步踏入殿中高聲疾呼道。
禿髮慧盈一皺眉,平日越質洛城還算守禮,都是站在殿門外等候通傳,雖然只是走個形式,但至少表明對自己的尊重。
“何事驚慌?”禿髮慧清不悅地皺起眉頭問道。
越質洛城此時無心欣賞禿髮慧清蹙眉的嬌態,驚惶地道:“乞伏熾磐進城了,就在宮外,娘娘快隨爲臣逃走吧。”
禿髮慧盈先喜形於色地跳起身道:“國主回來了,太好了。”
禿髮慧清臉色蒼白,雖說她預想過各種可能性,與大哥商議過應變之策,但身爲枕邊人,她深知乞伏熾磐果敢堅毅、智略過人,隱隱有不祥之感。
此時乞伏熾磐不聲不響地進了城,而且就在宮門外,這場叛亂恐怕要以悲劇收場了。
禿髮慧盈則驚喜地朝殿外跑去,禿髮慧清眼中恨色閃過,要不是禿髮慧盈告密,乞伏熾磐怎麼可能迴轉,自己或許就能爲父報仇重立涼國,一切都是這個吃裏扒外的蠢貨害的。
“殺了她”,禿髮慧清瘋狂地厲吼起來,“殺了她”。
越質洛城上前攔住禿髮慧盈,禿髮慧盈張牙舞爪地朝越質洛城的臉上抓去,嘴裏罵道:“你敢攔我,等國主到了會將你大卸八塊。”
越質洛城想起自己站在宮牆上射出那隻冷箭,開弓再無回頭路,不禁惡從膽邊生,要死一起死,抽刀將禿髮慧盈砍倒在地。
禿髮慧盈沒想到真的會被殺,明媚的眼中充滿了驚恐,光芒逐漸黯淡消失,茫然地望着天空。
看到妹子倒在血泊中抽搐,禿髮慧清也癱倒在地上。越質洛城上前一把拉起禿髮慧清,吼道:“太子和諸臣被囚在含章殿中,拿他們跟乞伏熾磐交換咱們平安出城。”
不容分說,半拖半曳拽起禿髮慧清就往西南方向走。含章殿就在永寧宮不遠,那裏關押着乞伏暮末以及忠於乞伏熾磐的臣子六十餘人,殿外有二百餘名忠於禿髮慧清的人守着。
聽越質洛城說乞伏熾磐僅率數百騎進城,並非大隊人馬,禿髮慧清的心平靜了些,掙脫越質洛城的拖拽,道:“洛城,我能自己走,你派人趕緊通知我大哥,讓他帶人來援。只要能殺死乞伏熾磐,一切儘可掌握。”
說話間奔至含章殿,殿前將士聽到喊殺聲,隱隱有“國主歸來”的呼聲,正驚惶不知所措,殿中關押的大臣拍打着殿門呼喊着放他們出去。
越質洛城見狀,奪過一把長槍朝搖晃得最厲害處狠狠扎去,慘叫聲響起,搖晃、喊叫聲戛然而止。越質洛城手持長槍,高聲下令道:“列成陣勢,謹守住殿門,虎臺將軍馬上就會到來,將太子和諸臣押在廊下,誰敢亂闖便殺了他們。”
這些兵丁是越質洛城以及禿髮家族的親信,聽從安排迅速地安定下來,二百餘人在含章殿前的廣場上列成方陣。越質洛城叫過兩名親衛,叮囑他們快去找禿髮虎臺率軍前來支援。
乞伏熾磐已經入宮,從將士們的口中得知皇后與越質洛城拉攏禿髮舊臣謀亂,將太子和衆臣囚在含章殿中,當即帶着兵馬氣勢洶洶地朝含章殿而來。
勉強平復了一下心情,乞伏熾磐放柔聲音道:“慧清,往事已矣何必非要鬧到如此地步。想想殊羅和平昌(1),你若能命人放下武器,朕保證即往不軌。”
禿髮慧清眼中閃過一絲恍惚,隨即堅定下來,咬牙道:“乞伏熾磐,你忘恩負義毒死我父王,殺父之仇焉能不報。你立刻率人退出皇城,否則我便殺了乞伏暮末。”
乞伏熾磐見狀,知道事情難以挽回,向前揮手道:“殺!”
刀槍發出尖嘯,慘呼聲響起,鮮血將石板染紅,變得粘稠泥濘。禿髮慧清見自己的兵馬被逼得後退,對身邊的越質洛城吼道:“去將乞伏暮末抓過來,逼乞伏熾磐退兵。”
越質洛城從人羣中將太子乞伏暮末抓出,用刀壓在他的脖項上,高聲喝道:“住手,不然我就殺了太子。”
衆人望向乞伏熾磐,乞伏熾磐眼中兇光閃過,繼續吼道:“殺光這些叛逆。”
說罷,乞伏熾磐親自揮刀向前衝去,他身旁的將士見國主不顧及太子的性命,一個個呼吼着繼續向前殺去。
越質洛城沒想到乞伏熾磐絲毫不念及父子之情,心知自己終難逃一死,手中彎刀在乞伏暮末的脖子上抹過,血光飛濺而出。
越質洛城將乞伏暮末的屍體扔在地上,紅着眼舉刀向那些手無寸鐵的臣子們砍去,對着麾下兵丁吼道:“都殺了。”
那些大臣們哪甘束手待斃,有的空手與兵丁搏鬥,試圖搶奪兵器;有的閃躲在廊柱之後,還有的乾脆朝殿內跑去,躲得一時是一時。
乞伏熾磐見兒子被殺,接着越質洛城向大臣們動手,再讓越質洛城這樣下去,即便最後殺了他和禿髮慧清,自己的朝堂上也剩不下幾個人了。
一眼瞥見禿髮慧清倚在廊柱上竭力支撐着,一切都因這個女人而起,乞伏熾磐甩手將刀擲向禿髮慧清。
刀透胸而入,將禿髮慧清釘在廊柱之上,禿髮慧清艱難地望向乞伏熾磐,這樣結束也好,最後咧嘴朝那個愛恨糾纏不清的男人笑了笑,頭無力地垂落(2)。
越質洛城見禿髮慧清身死,頓覺萬念俱灰,嘶吼着朝乞伏熾磐撲去,被砍死在衝鋒的路上。
乞伏熾磐心中滿是悲苦之意,看着仍在廝殺的兵丁,厲聲吼道:“還不給朕住手。”
反叛的兵丁見禿髮皇后和越質洛城皆死,乞伏熾磐有如凶神附體一般,有人扔了手中兵刃,很快剩餘的百餘人皆繳械投降。
乞伏熾磐先來到乞伏暮末的身旁,血仍在從脖項處滲出,蹲下身子摸了摸乞伏暮末的鼻孔,已經感覺不到呼吸。
將乞伏暮末的眼睛撫合上,乞伏熾磐來到廊柱前,禿髮慧清的屍體被刀支撐着不倒,臉上還掛着笑容。
乞伏熾磐被熟悉的笑容在心上重重地捶了一下,這笑容自打在新婚時見過後便深深地刻進了他的心中,原以爲會恩愛到白頭,誰曾想自己會親手終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