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這似乎是對於等待變得不耐煩。
但一名遠古上位者，又怎麼會有如此淺薄的情緒。
實際上這是一種另類的禮尚往來。
剛纔自己提到了還有兩個問題，對方在自己問完第一個後選擇反問一個，並在得到答案後，示意自己可以繼續問。
既公平，又配合。
而對應的，付前也是完全沒有說謊。
最多三分鐘內，自己將從強行保持到現在的位階跌落。
以強弩之末狀態。
“就像前面說的，我能感覺到你不傾向於暴露自身，同時又暗中蓄積力量，我想知道原因。”
這是付前好奇已久的問題。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整個世界似乎處於某種陰影下。
而有什麼比一位隱藏了諸多歲月，甚至暗中有所謀劃的遠古神只，更適合幫忙解惑呢。
“跟千年前那個漫長夜晚有關嗎？還是來自於星空的威脅？”
他進一步解釋着自己的問題，並不吝分享猜測。
從已知情況看，這是付前能想到的最合理可能。
他並不認爲耀變之虹的顧慮來自倉庫。
很明顯後者已經千瘡百孔，對於狀態不佳的罪業女神或者帕奇祂們，或許還是首要憎恨或者畏懼對象。
但耀變之虹這種，甚至都已經在安插間諜程序，送管理員們全自動火化了，姿態應該完全不同。
甚至自己作爲表現過分的清道夫，屢屢壞事的情況下，仇恨感覺都相對更大一些。
今天的行動就是證明。
……
可惜的是，付前滿懷期待地提出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過分深刻了，竟是連遠古上位者都陷入了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腦海裏依舊沒有耀變之虹的聲音出現。
虹色人影也沒有任何動作。
狀態之安靜，讓人很容易懷疑，是不是準備就這麼拖到三分鐘。
事實上確實快到了，最後的倒計時已經開始。
然而付前依舊滿懷期待。
“夜晚和噩夢……都太長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誠意滿滿的傾聽氛圍下，付前終於等到了那個聲音，甚至似乎從中聽出了一絲情緒投入，讓人感覺愈發真實。
唯一的問題，耀變之虹似乎犯了大人物們常有的毛病，答案稍顯晦澀，其中真意需要猜測。
“但你不用擔心，你的更長。”
可惜付前已經沒有了猜的機會。
隨着耀變之虹的補充解釋，類似於靛藍女巫之前的迪廳手段，但明顯更加崇高的虹色，再次充斥了小屋。
身處其中的付前，感受不到任何沉重，但深知自己已經如同琥珀裏的蟲子。
很明顯，對方相信自己的倒計時，同時不準備給任何逃跑的機會。
一碼歸一碼，條理很清晰。
至於最後的補充說明，聽上去自己san值歸零後的待遇，悽慘程度怕是很挑戰想象力。
如果祂能的話。
下一刻，付前意識鎖定了左眼。
……
準備充分的上位者是恐怖的。
一路走來，可以說所有可能生路都被一步步堵死。
甚至世界本身都被扭曲錯位，徹底杜絕完成任務的可能。
對方的注視無所不在，勝利似乎已成定局，自己所有努力帶來的區別，只是這位贏的程度。
唯一問題在於，對自己來說也一樣——目前爲止所有的努力，影響的也是贏的方式。
眼中之眼。
這件疑似剽竊純白天使權柄的獎勵，“無知”的本質體現，因爲自身的特殊性質，算是真正隱藏起來的一張牌。
而它的效果放棄思考，進入神明都無法干擾的命運宿醉，貌似很適合用在這裏。
唯一的問題，因爲只能使用一次，那些晦澀的介紹，自己不能完全確認效果——
宿醉是當時自己挖出眼球之後的狀態？這倒不難理解。
神明都無法干擾，指的是任何上位者都不能干預自己的夢遊嗎？
稍有點兒挑戰想象力了，畢竟此刻身處的囚籠，很難想象到時候就會平地消失。
然後即便一位遠古上位者全力鎖定，依舊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這個更難想象，總覺得有些過分樂觀了。
好在自己並不需要這份樂觀。
眼中之眼的關鍵，僅在於“放棄思考”。
耀變之虹設計這一切的目的十分明確——湮滅自己的意志。
但如果意志不在了呢？
付前根本不在乎開啓之後，身體是會堅不可摧還是被碾爲殘渣。
死亡從來都是脫身的機會。
倉庫或許不能把任務成功的歷史併入未來，但工作人員死了呢？
怎麼想這都是另一個範疇了吧。
甚至就算耀變之虹剋制情緒，倍加呵護，一根毛都不讓自己掉，同樣沒有關係。
還有一個重要的節點——進入任務時的現實時間。
從婪蟲誓約者姜恩的任務裏能知道，任務最多持續到進入時的現實時間點，還不成功就會被直接判定失敗。
簡單來說，倉庫截取的歷史片段是有長度的。
而此次任務，開始於下一個傍晚。
也就是說就算耀變之虹既不殺自己，又不顧暴露的風險這麼一直守着，大概率在不到二十個小時後，自己同樣會失敗出場。
這也是當時對倉庫響應了自己的安排，表示十分滿意的原因之一。
可以毀滅宿醉的肉身，但是叫不醒宿醉的靈魂，就算你是神也一樣。
這是此次任務到現在，感覺最美妙的一點了。
一系列念頭，光速在付前意識裏整理一遍。
而僞神化生將在十秒內結束。
只要眨一下眼，自己就會以極大的概率贏下這一場……
付前沒有眨眼……
因爲下一刻，光從眼前消失了。
……
【當前任務已完成，編號3-1003收容成功】
還真的可以，現在這才叫夜聖都嘛。
絕對的黑暗裏，聽着耳邊響起的提示，付前對於夜聖都終於迴歸本真表示了滿意。
而正在消失的黃衣下，他左手拇指，正輕輕撫摸着一枚多出的戒指。
看不見的冰涼戒身，就像一隻纖細失溫的手，黑暗中握着自己。
【暗月指環】
【來自異鄉的騎士，被賜予的唯一契約之戒；征伐沒有終點，但你永在暗月之畔】
【燃霜：月輝燃燒如霜，賦予所有超凡冰冷的表象】
【時月酣眠：絕對無光的黑暗，是話別的最好場所，妮爾葛麗婭准許你一次機會，共享這份孤獨。
激活後冰冷的無光之夜將會降臨，這教宗的最後庇護下，她行色匆匆的聖殿騎士，終可酣然入眠】
魔女依舊沒有聲息，但剛纔暗月現身瞬間，就多了這枚戒指，接着是上面的解釋響起。
語調機械呆板，唯有念出妮爾葛麗婭這個名字的聲音，有着熟悉的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