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祁風華錄 >第43章 刀劍無眼
    夏侯紓從前在泊雲觀時,被師父逼着和其他師姐妹一起練習打坐和扎馬步,吃了許多苦頭,流了無數辛酸淚,也因此練就了不錯的功夫底子。回府後又跟着夏侯翊的師父靈丘道人學了劍術,進步很快,所以她自認武功尚可,平時路見不平,對付三四個地痞流氓都綽綽有餘,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也就僥倖能過上七八招。

    顯然,身後的面具人並非泛泛之輩,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自從進入長青門,夏侯紓執行過大大小小數十次任務,有的容易有的難,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比這更危險的情況,但以前總有夏侯翊暗中助她一臂之力,時時護她周全,是以她才每次都能無所顧忌地順利完成任務,從未出現過大的差錯。然而此番爲了向夏侯翊證明自己的能力,她一早就拒絕了兄長的幫助。此刻被人拿捏在手,她竟然半點辦法都沒有。

    面具人見夏侯紓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手上不禁又使了一把力。

    夏侯紓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鋒刃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小痕,有火熱的液體浸了出來,與金屬相撞後又瞬間凝固,陣陣冰冷瞬間傳到她的大腦皮層,令她動彈不得。

    這種情況下,說不慌是假的,但也逃不掉,除了面對別無他選。

    夏侯紓好歹出生於世代簪纓的武將之家,見識過諸多大場面,對父母親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着耳濡目染,又經歷過年幼時的追殺以及長青門的多番考驗,自然不會輕易露怯。而且兵書上也說了,遇事要沉着冷靜,方能以不變應萬變。越是危急時刻,越不能慌不擇路失了分寸。她不着痕跡的深吸一口氣,儘量平復自己緊張的情緒,強作鎮定道:“刀劍無眼,壯士可千萬要當心手上。”

    面具人對她的反應十分詫異,好奇道:“你不害怕嗎?”

    “怕啊!我當然害怕!”夏侯紓老老實實地說,神情也非常懇切。然後彷彿爲了緩和氣氛,又不知死活地接了句“畢竟這劍刃就貼在我的脖子上,換做是你,你能不怕嗎?”

    面具人沒料到夏侯紓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一時間難以判定她的真實目的。他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像是明白了什麼,突然冷哼一聲,口氣不耐煩地說:“我看你倒是鎮定得很!”

    夏侯紓原本也只是想試探一下面具人的性情如何,是不是個好說話的,沒想到對方還真跟自己搭上了話,心裏緊繃的弦反倒鬆了幾分。

    能夠溝通,至少說明對方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自己還有脫身的機會。

    想到這裏,夏侯紓企圖繼續分散對方的注意力,故意裝憨示弱,說道:“難道你看不出我是裝的嗎?我要是大喊大叫,你也不會放了我吧?”

    “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否則,休怪刀劍無眼!”面具人語氣冷硬,暗含怒意,不僅完全領悟不到夏侯紓的冷幽默,甚至還想手起刀落,解決了眼前這個麻煩的傢伙。

    被這麼直白的拆穿了,夏侯紓只能無奈地撇撇嘴,想了想,換個方式繼續說:“壯士,相逢即是緣,你我深夜同遊至此,何不交個朋友?”

    “深夜同遊?”面具人如同聽了個笑話,隨後靜靜思索起來,似乎在琢磨夏侯紓話裏的意思。

    “這可不就湊巧了麼?”夏侯紓繼續裝傻充愣胡說八道,“我聽說這京城第一府氣勢恢宏,風景如畫,早就想來看看了。”

    “哦?”面具人語氣略帶玩味,目光緊緊盯着夏侯紓的背影,似乎這會兒才注意到對方的身形比起普通男子較爲嬌小。然後他問:“你的意思是,你是來這裏散步?”

    當然不能說是。夏侯紓又不傻。心想誰會大半夜的跑到別人家的房頂上散步,而且還是位高權重的一國丞相家的房頂。她故意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樣子,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這位兄臺,我猜你也是混江湖的吧。有的話,說得太直白了可就沒意思了。”

    “那倒也是。”面具人表示認可,“殺個人而已,又何必還要告訴他我要殺他呢?”

    “哎哎哎!”夏侯紓馬上抗議表示自己的不滿,“我說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開口閉口就是死不死的,這人活着,不比死了好嗎?”

    “不然呢?”面具人配合着勤學好問,然後慢慢走到了夏侯紓的正對面,受傷的劍卻絲毫沒有離開她的脖子。

    藉着月光,夏侯紓這纔看清了對方就是自己在追蹤的黑影。只可惜夜太黑,她只能從那張銀色弧形面具上看到一雙黑洞洞的沒有半點溫度眼睛。她輕輕嘆了口氣,既是爲自己的愚蠢嘆息,也是爲對方的不解風情嘆息。隨即她說:“既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自相殘殺?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面具人看着她,並不言語,似乎在等候下文。

    夏侯紓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常言道,盜亦有道。這丞相府這麼大,寶物應有盡有,你我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又何必裝作正人君子非要揪着我不放?”

    面具人依然不爲所動。

    夏侯紓心想這樣不行,趕緊伸手要去掏衣兜。手剛動,面具人手上就用了一把力,劍刃刺破皮膚的感覺更加真切了。

    她頓住,趕緊解釋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拿個東西。”說完便試探着從衣袋裏將平時用來照明的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掏出來,在面具人眼前晃了晃,“喏,你瞧這形狀大小和光澤度,不說價值連城,但也足夠我等逍遙快活好些年了。你若肯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我可以把它讓給你。”

    夏侯紓有意誤導對方把自己當成一個入室偷盜的小賊。若他是丞相府的人,自然不必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裏;倘若他是丞相府的敵人,那麼她作爲一個盜賊偷盜丞相府的東西自然也與他無關。

    面具人用餘光瞄了一眼夜明珠,眼神裏露出幾分詫異。他原本以爲夏侯紓是在衣袋裏藏了什麼暗器,十分防備。緊接着就看到她掏出一顆夜明珠,還說要讓給他,只求換回一條命。這讓他十分感興趣。

    的確,錢財乃身外之物,若是連命都沒了,留下錢財還不知道給誰花呢?但他手上卻並未鬆動,絲毫沒有消除對夏侯紓的疑心,繼續冷聲道:“丞相府戒備何等的森嚴,居然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戒備森嚴又如何?”夏侯紓作出一副十分不屑的口吻,“我聽說丞相府剛死了一個寵姬,所遺物件價值萬金。正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然後頓了頓,繼續若有所指道,“再說了,你說相府戒備森嚴,可你不也進來了麼?我要是你,就不會管這些閒事,拿了這顆夜明珠趕緊走人,不然你我都脫不了身。”